你在山神庙住到第七日时，徐振轩终于松口，带你来后山看归离草。
说是“看”，其实是让你帮忙守着灵脉——他要借着月色修复结界，归离草长在灵脉最旺的地方，若他分心护草，灵力很可能跟不上。你蹲在归离草丛旁，看着徐振轩站在结界阵眼处，竹杖在地上划出金色的符文，那些符文顺着灵脉蔓延，像给青崖山织了层金网。
月色正好，洒在归离草上，让那些淡紫色的花瓣泛着银光。你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清香里带着淡淡的灵力，吸一口都觉得三百年前的旧伤在发烫。
“别碰。”徐振轩的声音从阵眼处传来，“归离草沾了妖力，会枯萎。”
你赶紧收回爪子，吐了吐舌头——这山神，倒是比你想象的细心。你抬头看他，月色落在他身上，把素色布衫染成了银白，他袖口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有淡淡的金色痕迹还留在那里，随着他划符文的动作，一点点闪着光。
“山神大人，你守这青崖山多久了？”你闲着无聊，随口问道。
徐振轩的动作顿了顿，竹杖在地上敲了敲：“三百年了。”
三百年？你心里一动。三百年前，正是你遇到那个书院先生的年份，也是你丢了第一条命的年份。你尾巴尖扫过归离草的叶片，轻声问：“那你知道三百年前，青崖山下有个书院吗？先生姓苏，会给路过的小妖温羊奶。”
徐振轩划符文的手忽然停了。
他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的脸，你第一次在他眼底看到了情绪——不是冷漠，是怀念，还有些说不清的怅然。“知道。”他说，声音比之前低了些，“苏先生是个好人，三百年前，青崖山闹过一次山洪，是他带着村民加固堤坝，还救了一窝被洪水冲散的小鹿。”
你猛地站起来，尾巴都竖了起来：“你见过他？”
“见过。”徐振轩走到你身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归离草的花瓣，“他常来后山采草药，每次都会给我带半块麦饼——那时我还没化形，躲在山神庙的梁上，他知道我在，却从不戳破。”
你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烫。三百年了，你以为苏先生的事早就被人忘了，没想到这青崖山的山神，竟然还记得。你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尾巴里：“他后来……被道士杀了，因为救我。”
徐振轩没说话，只是抬手，用竹杖在归离草丛旁画了个小小的符文，那符文闪了闪，化作一只小小的纸鹤，飞落在你面前。“苏先生的坟，在山神庙后面的桃树下。”他说，“每年清明，我都会给他烧些麦饼。”
你愣了愣，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山神庙后面看到的那棵老桃树，树下确实有个小小的土堆，上面还放着半块干了的麦饼——原来，那是苏先生的坟。
月色更浓了，灵脉里的金光顺着符文往上涌，结界的光芒也越来越亮。徐振轩站起身，又走回阵眼处，只是这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些暖意：“你若想他，明日可以去看看。”
你点了点头，蹲回归离草丛旁，看着那只纸鹤在你面前飞了两圈，然后落在苏先生坟的方向。你忽然觉得，这青崖山的月光，好像比别处的更温柔些，连风里都带着麦饼的香气。
后半夜，结界快修复好时，山下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嘶鸣——是噬灵妖！
徐振轩脸色一变，竹杖在地上一敲，金色的符文瞬间往山下蔓延：“你守着灵脉，别出来！”
你想都没想，就跟着他往山下跑：“我跟你一起去！我有九条命，死不了！”
徐振轩回头看了你一眼，没再拒绝——他知道，噬灵妖今夜是冲着结界来的，若只有他一个，未必能应付。你们顺着灵脉往下跑，刚到山脚下，就看到一只通体漆黑的妖物站在结界旁，它的爪子正抓着结界的缝隙，嘴里还在吸着灵脉的金光。
“放开！”徐振轩大喝一声，竹杖朝着噬灵妖挥去，金色的灵力像利剑一样刺向妖物。
噬灵妖却早有准备，猛地转身，爪子上带着黑色的浊气，朝着徐振轩拍来。你眼疾手快，纵身扑上去，用尾巴缠住徐振轩的腰，把他往旁边拉了拉——那浊气擦着徐振轩的袖口飞过，落在地上，把青石都腐蚀出了个坑。
“这妖物的浊气里有‘噬魂粉’！”你喊道，“被碰到会伤灵脉！”
徐振轩点了点头，竹杖在地上划出三道符文，符文化作金色的锁链，朝着噬灵妖缠去。噬灵妖却很灵活，躲开锁链，又朝着灵脉扑去——它知道，只要咬断灵脉，结界就会彻底崩塌。
你和徐振轩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负责吸引噬灵妖的注意力，他则趁机用灵力加固结界。你化作猫形，绕着噬灵妖跑，爪子时不时挠它一下，把它惹得狂躁不已；徐振轩则在后面快速划着符文，金色的光顺着灵脉往上涌，一点点填补结界的缝隙。
可噬灵妖毕竟是修了五百年的妖物，很快就识破了你们的计谋。它猛地转身，爪子朝着你拍来，浊气里的噬魂粉像黑雾一样散开。你想躲，却已经来不及——就在这时，徐振轩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你。
“噗——”
噬魂粉落在徐振轩的背上，瞬间就腐蚀出了个洞，淡金色的神血顺着布衫往下滴，灵脉的光芒也跟着暗了暗。
“徐振轩！”你大喊一声，眼睛瞬间红了，纵身扑向噬灵妖，爪子上凝聚起全部妖力，狠狠抓在它的眼睛上。
噬灵妖发出一声惨叫，转身想跑。徐振轩忍着痛，竹杖往地上一插，金色的符文瞬间化作牢笼，把噬灵妖困在里面。“快！用你的妖力刺它的丹田！”他喊道，声音里带着痛苦。
你不敢犹豫，指尖凝聚起妖力，像利剑一样刺向噬灵妖的丹田。“砰”的一声，噬灵妖的身体炸开，黑色的浊气散在空气里，很快被结界的金光净化。
危机解除，徐振轩却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你赶紧跑过去，扶起他，手刚碰到他的背，就摸到了一手的神血——噬魂粉已经渗进了他的灵脉，那些淡金色的光，正从他的伤口里一点点往外漏。
“凝灵露……”徐振轩虚弱地说，目光落在你怀里的瓷瓶上。
你赶紧掏出瓷瓶，倒了些凝灵露在他的伤口上，可这次，凝灵露的效果却很有限——噬魂粉伤的是神脉根本，寻常灵露根本治不好。你看着徐振轩越来越苍白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去找‘聚神花’！”你说，转身就要往山下跑——聚神花长在万妖谷，能修复神脉，只是那里凶险万分，你之前去了三次，都差点丢了命。
徐振轩却抓住了你的手，他的手很凉，却很有力：“别去……万妖谷有‘梦魂阵’，你进去了，会被困在自己的梦里。”
“可你快不行了！”你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我不能让你死！”
他看着你，眼底的深潭里泛起了涟漪，嘴角竟然还带着一丝笑意：“我是山神，灵脉在，我就在。青崖山的灵脉没断，我死不了……只是要沉眠几年。”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块玉佩，递给你，“这是青崖山的‘镇灵佩’，你戴着它，归离草不会排斥你的妖力，噬灵妖也不敢再来找你。”
玉佩是淡青色的，上面刻着归离草的图案，摸起来很温润，还带着徐振轩的体温。你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里，眼泪落在玉佩上，晕开淡淡的光。
“等我醒了……”徐振轩的声音越来越小，“就把归离草给你……还带你去看苏先生的桃树……”
他的头轻轻靠在你的肩上，灵息渐渐弱了下去，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山神沉眠时，会化作灵息融入山脉，等灵脉修复好，才能重新化形。你抱着他渐渐透明的身体，不敢动，怕一松手，他就会彻底消失。
天快亮时，徐振轩的身体终于完全化作了淡金色的灵息，顺着你的指尖，融进了青崖山的灵脉里。你站在山脚下，看着那些灵脉里的金光一点点变亮，心里忽然明白了那个梦的意思——不是你来找他，是他在等你。
你回到山神庙，把镇灵佩系在脖子上，然后走到苏先生的桃树下，蹲在土堆旁，轻声说：“苏先生，我找到一个像你一样好的人了。他会等我，我也会等他。”
桃树的枝条轻轻晃了晃，落下一片花瓣，正好落在你的手背上。你抬头看了看天，晨光正好，归离草的香气顺着风飘过来，淡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像极了徐振轩眼底的光。
你摸了摸怀里的瓷瓶，又看了看山神庙的方向，心里忽然有了个决定：你要守着青崖山，等徐振轩醒来。不管他要沉眠几年，你都等——反正你有九条命，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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