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踩着晨露掠过青崖时，爪子尖忽然触到了一层冰凉的结界——不是妖物设下的浊气屏障，而是带着松针与晨雾气息的灵韵，像极了百年前你在昆仑墟见过的神脉结界。
你蹲在崖边的老松枝上，琥珀色的眼眯成细线。身下是翻涌的白雾，雾里藏着青崖山的脉络，那些裸露的岩层里，正缓缓渗着淡金色的光——那是山神的灵息。你活了近千年，见过的山神屈指可数，大多是守着一方山水的“老古董”，要么沉眠于山底，要么躲在千年古刹里，极少会像这样，把灵息散得满崖都是。
“下来。”
冷不丁的男声从雾里传来，不怒不威，却带着让你无法抗拒的灵力。你尾巴尖抖了抖，没敢怠慢——能在你悄无声息靠近时察觉踪迹，这山神的修为，至少比你高出三百年。你纵身跃下，落在雾中一块平整的青石上，落地时特意收了利爪，还把身后的尾巴往腿后藏了藏——倒不是怕他，只是你这九命猫妖的名声，在妖界虽响，在神族眼里，大抵还是“顽劣小妖”的代名词。
雾渐渐散了些。
青石对面站着个穿素色布衫的男子，乌发用木簪束着，手里握着一根半旧的竹杖，杖头刻着青崖山的轮廓。他眉眼清俊，却没什么表情，眼底像盛着青崖山的深潭，望不见底。最让你在意的是他袖口——那里沾着些暗红色的痕迹，不是血，是灵脉受损时渗出的“神血”，淡金色的光正从那痕迹里一点点往外漏。
“青崖山山神，徐振轩。”他先开了口，目光落在你藏不住的猫耳上，“九命猫妖？来青崖山做什么。”
你挑了挑眉，索性不再掩饰，尾巴轻轻扫过青石，带出细碎的灵韵：“听说青崖山有‘归离草’，我来采几株。”这话半真半假——归离草确实能治你三百年前被桃木剑所伤的旧疾，但更重要的是，你前几日夜里做了个梦：梦里也是这样的雾，雾里有个穿素衣的男子站在青崖边，手里握着归离草，对你说“来寻我”。
你本是不信梦的，可那梦太真，连男子袖口的木簪纹路都清晰得很，直到方才见了徐振轩，你才惊觉——梦里的人，就是他。
徐振轩的眉峰动了动，竹杖在青石上轻轻一点：“归离草长在山神庙后的灵脉旁，是镇山的灵草，不外借。”他说这话时，袖口的神血又漏了些，淡金色的光落在雾里，很快被白雾裹住，“还有，青崖山结界近日松动，山下有噬灵妖徘徊，你若只是为了灵草，现在就离开。”
你心里“咯噔”一下。噬灵妖专吸神、妖的灵力，最是难缠，而徐振轩袖口的神血，分明是结界松动时被噬灵妖所伤。你绕着青石走了一圈，尾巴尖扫过他方才站过的地方——那里还留着淡淡的灵压，比你预想的弱太多，看来这山神为了护着青崖山，已经耗了不少灵力。
“你打不过那噬灵妖。”你直白道，爪子在青石上划了道浅痕，“结界松动是因为你灵脉受损，你若再硬撑，不出三日，这青崖山的灵脉就要断了。”
徐振轩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他握着竹杖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青崖山的事，不用妖物插手。”
你“嗤”了一声，索性化作人形——月白色的裙摆在雾里晃了晃，耳尖的猫耳还没来得及收，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我可不是来‘插手’的。”你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扔给他，“这里面是‘凝灵露’，能补你受损的灵脉。条件是，等你养好伤，借我三株归离草。”
瓷瓶落在徐振轩手里时，他明显愣了一下。凝灵露是用千年雪莲和昆仑冰泉熬成的，在妖界都是稀缺物，你也是三百年前从一个渡劫失败的狐妖手里抢来的，一直没舍得用。
他捏着瓷瓶，眼底的深潭终于起了些波澜：“你可知凝灵露的价值？三株归离草，换不来。”
“我不要等价交换。”你蹲在青石上，晃了晃尾巴，“我只要归离草，外加一个消息——你有没有做过一个梦？雾里有只猫妖，问你要归离草。”
徐振轩的身体僵了一瞬。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解开了袖口的布带——那里的神血痕迹比你看到的更重，淡金色的灵息正从一道寸长的伤口里往外溢。他倒了些凝灵露在伤口上，瞬间，淡金色的光就收了回去，伤口边缘还泛起了淡淡的绿意——那是灵脉在修复的征兆。
“半月前，做过。”他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软了些，“梦里的猫妖，耳尖有撮白毛。”
你猛地抬头——你耳尖那撮白毛，是出生时就有的，除了三百年前的书院先生，再没人注意过。你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暖意，像初春时晒在身上的阳光，连三百年前的旧伤都好像不那么疼了。
雾彻底散了。
青崖山的轮廓在晨光里清晰起来，远处的山神庙飘着袅袅炊烟，灵脉里的金光顺着岩层，一直延伸到徐振轩脚下。他把瓷瓶还给你，竹杖往身后指了指：“山神庙有客房，你可以暂住。归离草的事，等我修复好结界再说。”
你接过瓷瓶，看着他转身走向山神庙的背影——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着青崖山的灵脉，那些裸露的岩层里，金光正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变亮。你忽然觉得，这青崖山的雾，好像比别处的暖些，连风里都带着归离草的淡香。
你跟在他身后，尾巴轻轻扫过路边的野草，心里却在琢磨：那梦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与这山神素不相识，为何会做同样的梦？还有他袖口的伤，真的只是噬灵妖弄的吗？
山神庙就在青崖山腰，是座小小的石屋，门前种着两株老桂树，树下摆着个石桌，桌上还放着半盏没喝完的茶。徐振轩推开门，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书桌，书桌上堆着些竹简，上面刻着青崖山的灵脉图。
“左边是客房。”他指了指里间的门，“厨房里有米和野菜，你若饿了，自己弄。”
你走进客房，里面竟铺着柔软的干草，干草上还放着件干净的布衫——看尺寸，像是特意给你准备的。你拿起布衫，鼻尖忽然萦绕起徐振轩身上的气息，松针混着晨雾，清清爽爽的，让你忍不住把脸埋进布衫里蹭了蹭。
“对了。”徐振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夜里别出庙，噬灵妖爱在子时出来觅食。”
你探出头，看着他站在桂树下的身影，笑着晃了晃尾巴：“知道啦，山神大人。”
他的耳尖似乎红了一下，转身进了书房。你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心里忽然觉得——这青崖山，或许比你想象的更有趣。你摸了摸怀里的瓷瓶，又想起梦里徐振轩递来归离草的模样，尾巴尖忍不住又抖了抖。
只是你没察觉，书桌的竹简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一只猫妖的轮廓，耳尖那撮白毛，被人用墨笔细细描了三遍。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