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青潭
土路上的尘土被风卷起,又缓缓落下,林深追上蹦跳的小女孩时,她正蹲在路边,小心翼翼地捏着一片带着露珠的狗尾巴草叶。“林深哥哥,你看它毛茸茸的,像小尾巴。”她举着草叶递过来,眼里的光比刚才雾眼旁的青光更暖。
王阿婆走到两人身边,手里的匕首被她用布仔细裹好,贴在胸口:“这匕首是苏女的证物,要带回青潭镇老祠堂,放进族谱的暗格里——老辈人说,只有族谱的正气,能镇住这百年冤气,也能让玉兰图彻底恢复。”
林深点头,刚要说话,怀里的玉兰图突然轻轻颤动,丝绢上的玉兰花瓣竟微微开合,像是在指引方向。他低头看着图,又抬头望向远处的青潭山脉——山脉连绵起伏,云雾在山尖缠绕,隐约能看见一处山坳里藏着飞檐的一角。
“阿婆,那是不是老祠堂的方向?”林深指着那处飞檐问。王阿婆眯起眼细看,眉头却又皱起来:“是老祠堂,但往常这个时候,山坳里不会有雾...你看那雾,是淡青色的。”
几人顺着土路往山坳走,越靠近,空气里的寒意就越重,不像刚才雾眼的冷冽,反而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小女孩拉着林深的手,小声说:“林深哥哥,我好像闻到了香灰的味道。”
走到祠堂门口时,才发现大门虚掩着,门上的铜环生了锈,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祠堂里光线昏暗,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半截香,香灰已经冷透,却有一缕淡青色的雾从香灰里冒出来,缠在牌位上。
“这雾...和苏女那处的不一样,但也是‘雾眼’的气息。”王阿婆走到供桌前,伸手摸了摸牌位,指尖刚碰到木牌,就猛地缩回来,“牌位是凉的!正常的牌位常年受香火熏染,该是温的才对。”
林深抱着小女孩走到祠堂角落,那里堆着一堆破旧的木柜,柜门上刻着和残碑上相似的巫文。他刚要伸手去碰,怀里的绣针盒突然“哐当”一声响,盒盖弹开,里面的绣针全都飞了出来,直直扎向木柜——可刚碰到柜面,绣针就像被冻住一样,掉在地上,变成了青灰色。
“绣针被冻住了?”林深心头一沉,却见木柜突然剧烈晃动,柜门“砰”地被撞开,里面滚出一个布满蛛网的木盒,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更浓的青雾涌出来,雾里竟飘着无数细小的黑影,仔细看,是一个个迷你的、穿着前朝布衣的人影,正围着木盒转圈,发出“嘤嘤”的哭声。
“是‘念影’!”王阿婆脸色发白,拉着林深往后退,“老祠堂的传说里提过,要是祠堂的牌位被怨气侵了,就会生出念影——这些是族里枉死之人的残念,被困在这里,成了新的‘雾眼’根源!”
小女孩突然指着供桌后的墙壁,声音带着哭腔:“林深哥哥,那里有个人!”
林深抬头看去,只见供桌后的墙壁上,竟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穿着褪色的族老服饰,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正慢慢转过身——可转过来的脸,却是空的,只有一片青雾在脖颈处缠绕。
“是偷玉佩的冤案!”王阿婆突然大喊,“苏女被诬陷偷了族里的传家玉佩,可玉佩根本没丢!老族谱里写过,当年的族老贪财,把玉佩卖了,又怕被人发现,才诬陷了苏女!”
话音刚落,墙壁上的人影突然举起玉佩,玉佩泛着青光,祠堂里的念影瞬间变得狂躁,纷纷朝林深几人扑过来。林深赶紧将小女孩护在身后,掏出怀里的玉兰图——丝绢上的玉兰花突然绽放,洁白的花瓣上渗出一丝血色,化作一道光,挡在几人面前。
念影撞在光墙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一个个消散成青雾,可很快又有新的念影从木盒里钻出来。王阿婆急得跺脚:“这样不是办法!得找到玉佩的下落,才能让这些念影安心!”
林深盯着墙壁上的人影,突然注意到那人影手里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青”字——和青潭镇的“青”一样。他想起残碑上的字“遇暖则散,遇善则安”,又看了看怀里的玉兰图,突然有了主意。
他走到供桌前,将玉兰图铺在桌上,又把王阿婆手里的匕首放在图上。匕首刚碰到丝绢,就发出“嗡”的一声,刀柄上的“苏”字和玉兰花上的血色融在一起,化作一道红光,射向墙壁上的人影。
人影被红光击中,突然停住不动,脖颈处的青雾渐渐散开,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正是当年诬陷苏女的族老。他看着匕首,又看着玉兰图,突然跪了下来,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忏悔。
“你是想告诉我们玉佩的下落吗?”林深轻声问。族老的人影点点头,抬起手指向祠堂后院的古井。
几人赶紧往后院跑,古井旁长满了杂草,井口盖着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着“禁”字。林深掀开石板,里面黑漆漆的,却有一缕青光从井底飘上来,带着玉佩的温润气息。
王阿婆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系在林深腰上:“我拉着你,你下去看看。”林深接过绳子,刚要往下跳,小女孩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林深哥哥,我跟你一起去,我能帮你看着有没有危险。”
林深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抱着小女孩慢慢往下滑。井底积着水,水很清,能看见水底沉着一块玉佩,泛着青光。他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玉佩,水里突然冒出无数青雾,化作苏女的身影——这次的她,不再是腐烂的模样,而是穿着干净的布衣,眼里没有怨气,只有平静。
“谢谢你。”苏女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我的冤屈,终于能洗清了。”她说完,身影化作青光,钻进玉佩里。井底的水突然变得温暖,青雾渐渐散去,玉佩上的“青”字和匕首上的“苏”字遥相呼应,泛着柔和的光。
林深抱着小女孩爬上来,将玉佩递给王阿婆。王阿婆接过玉佩,走到祠堂的供桌前,将玉佩放在苏女的牌位旁——那牌位本是灰暗的,此刻突然变得温润,香炉里的半截香竟重新燃起,香灰落在牌位前,化作一缕白烟,飘向窗外。
祠堂里的青雾彻底散去,念影也消失不见,木柜里的木盒自动合上,柜门上的巫文渐渐淡去。玉兰图上的玉兰花恢复了纯白,花瓣上的血色彻底消失,只剩下温润的光,贴在林深怀里,轻轻颤动,像是在欢呼。
小女孩跑到门口,指着远处的青潭山脉,笑着说:“林深哥哥,你看!山上的雾少了!”
林深和王阿婆走到门口,果然看见青潭山脉的云雾渐渐散开,阳光洒在山坳里,将祠堂的飞檐染成了金色。王阿婆手里的匕首和玉佩泛着光,她看着林深,眼里满是欣慰:“七处雾眼,我们解开了三处。剩下的,还要走很久,但只要带着暖意和善意,总能走下去。”
林深点头,低头看着怀里的玉兰图,又看了看追着蝴蝶跑远的小女孩,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或许更难,但只要三人在一起,只要心底的暖意不熄,那些藏在雾里的执念,终会被一一化解。
风从祠堂门口吹过,带着香灰和青草的味道,林深握紧了玉兰图,朝着小女孩的方向追去,王阿婆拿着匕首和玉佩跟在后面,三人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通往青潭镇的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