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档案馆后巷吹进来,我拉了拉卫衣下摆,指尖擦过笔记本边缘,那张写着“别信陆远”的照片已经夹进内页,触感微硬。裴烬走在前面半步,没回头,手里的门禁卡在路灯下闪了一下。他输入代码时,袖口卷起,露出小臂那道疤。我没有看太久,低头跟着他翻过矮窗,里面是B区地下室,空气闷得发沉。我们贴着墙走,避开主通道的感应灯。他的脚步很轻,但我能感觉到他在观察四周的节奏——每一步都算准了监控盲区的位置。
D-7铁皮箱在最里侧,表面落了一层灰。他蹲下撬锁,我用手电照着缝隙。咔的一声,盖子弹开。卷宗泛黄,边角焦黑,像被火燎过又扑灭。我伸手进去,抽出最上面那份文件。纸面粗糙,字迹模糊,但还能辨认。“事故编号:JC20171207……目击者陈述:肇事司机左臂佩戴银质徽章,纹样为三瓣火莲。”我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
七年前火光里晃动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玻璃碎裂,男人弯腰拖我出车门,另一个身影站在货车旁,袖口翻起,金属在焰中反光。裴烬凑近看了一眼,声音压低:“火莲是裴家旁支的标记,只有叔叔那一脉用。”我没说话,翻开下一页,空白。再翻,还是空的。整份卷宗只剩这一页附录,其余全被撕走了。
他掏出手机开始拍照,屏幕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我盯着那行“火莲”二字,用指甲轻轻划过纸面,试图拓下痕迹。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轻响。不是脚步,是金属门合页转动的声音。裴烬立刻收起手机,抬手示意我蹲下,我们退回箱子背后,屏住呼吸。
几秒后,灯光从上方洒下来,有人进了主厅。脚步不急,但方向明确地朝这边走来。我摸出随身本子,快速写下:“不能留。”,他点头,把拍好的文件传到云端,然后将原件塞回箱底。我们起身准备撤离,刚走到窗边,外面传来说话声。“就在这一带,肯定没跑远。”林若薇的声音。
裴烬眼神一冷,迅速把我拉到柱子后。他贴着墙往外看,我也顺着缝隙望去。她带着两个穿制服的保安站在后门台阶上,手里举着对讲机,“他们翻窗进来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她说得笃定,“偷查七年前的旧档案,涉嫌窃取机密资料。”其中一个保安皱眉:“学生查公开档案也算窃取?”
“这种事故卷宗涉及企业责任,不属于公开范畴。”她语气平稳,“而且他们半夜潜入,行为本身就可疑。”我攥紧了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刚才拍摄的页面。裴烬忽然动了,他推开窗户,翻身出去,落地时没有发出太大声响,我紧跟着跳下,脚踝微微一震。
“那边!”保安喊了一声,快步追来。林若薇站在原地没动,嘴角扬起一点弧度。裴烬转身挡在我前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图递过去:“这是官方事故编号登记表,属于可查阅范围。你们调监控抓人,有没有备案?执法程序呢?”
保安接过手机看了看,迟疑地抬头:“这……确实是公开编号。”,“另外。”裴烬声音不高,却很稳,“你们未经当事人同意录制并传播行动轨迹,已涉嫌侵犯隐私权。要我现在打电话报警吗?”林若薇脸色变了:“你威胁公务人员?”,“我不是公务人员。”他说,“但我知道谁是。”
他转向她,目光直逼过去:“顺便告诉你,我父亲是裴氏集团前董事长,你要现在打给我母亲,确认一下我的身份也可以。”,她猛地后退半步,空气仿佛凝住了。
保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咳嗽两声:“既然档案编号没问题……那咱们先撤吧。”,“可是——”林若薇还想说什么,“林同学”另一名保安打断她,“下次发现类似情况,请先联系保卫科正式立案,私自带人搜查,不合适。”,两人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
林若薇站在原地,手指掐着手腕,嘴唇抿成一条线,她看着我们,眼神像要把人钉在地上。裴烬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拉着我往小路走。我们穿过树林,脚步踩在枯叶上沙沙作响。他一直走在外侧,左手始终虚挡在我和路边之间,直到教学楼的灯光出现在前方,我才停下,我打开手机,再次点开那张照片,火莲徽章的纹路在放大后依旧清晰,我把它设为临时壁纸,锁屏。
他察觉到我的动作,低声问:“还在想那句话?”,我没抬头,只是把手机翻过来,背面朝上,他顿了一下:“你说‘别信陆远’的事?”,我摇头,意思是:我不打算现在说,他也没追问,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颗薄荷糖,剥开递给我,我接过来放进嘴里,凉意顺着舌尖蔓延,“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我在本子上写:“备份发给你,原件藏好。”他点头:“明天我去趟数学系机房,重新校验IP日志,看看是谁提前调过档案访问记录。”,我写下:“小心摄像头。”,“我知道。”他看了眼四周,“这次不会用我的权限卡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食堂的灯光越来越近,门口有几个学生站着聊天,笑声混在夜风里,就在我准备跨上台阶时,裴烬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我回头,他盯着食堂角落的玻璃窗,那里有一扇半开的通风口,“那个口子,”他说,“昨天还是关着的。”
我顺着他视线看去,窗框边缘有道新鲜的划痕,他松开手,率先走了进去,食堂内部空荡,桌椅整齐排列。我们沿着靠墙的路线走,尽量避开中央区域,经过值班室时,我发现门缝底下塞着一张纸条,裴烬弯腰捡起来,展开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我也凑近,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你查到的,不是真相,是你活不到明天。”
字是黑色宋体,纸张普通,没有任何署名,但他手指摩挲着纸边,忽然说:“这张纸……是从心理系复印机出来的。”,我猛地抬头,他知道怎么分辨?他没解释,只是把纸条折好放进外套内袋,然后抓住我的手腕,力道比平时重了些,“我们得换个地方。”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拉着我往出口走,刚推开玻璃门,身后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我们同时回头,一个穿浅粉色连衣裙的人影站在食堂深处,手里拿着手机,正对着我们录像,林若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