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头行动。
我先去了记录在旧校舍角落的那个抽屉,里头半埋着一叠被人快步翻阅过的信件。
我小心翼翼抽出来,看见一封信的收件栏写着"校务委员会"。
打开,里面是一段简短到冷酷的建议:
"如欲维持学校名声,提议将该学生列为自动退学,并在适当情况下向外界声称其已自愿离校。"
信尾署名被刻意抹掉,但印章清晰可见。那个印章,是学校理事会的专用章。
我的手微微颤抖。
这不是普通的行政疏失,而是刻意、有意图的掩盖。
有人用制度把人消灭,然后用传说把真相封存。
这样的事情——如果公诸于世——会引发多大的震盪?不只是惊恐,还有法律与名誉的撕裂。
我把信和照片、布片一起放入一个小信封,藏在我的外套内侧。
然后我按澜烛说的路线,走向那个最不应该有人注意的角落——档案室的深层柜子。
澜烛已经先一步进入,门缝下透出他低沉的声音。
我靠近窗边,从阴影里看他掏出小型手电,动作迅速而熟练。
过两分钟,他回来,手里多了几张影印纸和一个小铁盒。
我找到了?
我低声问。
他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疲惫:
阮澜烛会议录音,有一段被人刻意剪掉,但我们还是找到了原始副本。还有理事会的修正附件——其中有那枚徽章的拆下记录。那铁盒里,正好是一块鏽迹斑斑的徽章壳。
我们在图书室的长桌上再次摊开一切。
录音里有一段谈话,语气冷冽,几个人的声音彼此交叠,说着"处理"、"封存"、"不留痕迹"。
在录音结尾,有一段低语,像是受命者的口吻:"
这一切只要控制住传播,没有人会知道。"
听到那句,我的视野像被一层霞光刺穿。
我这就够了。
我说。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定。
祝盟把手指轻轻敲在那枚徽章壳上:
阮澜烛足够让我们把从凋像上取回一块证明,然后把她的名分放回来。
下一步需要人群与舞台。
校方已经悄悄推进拆除申请,打算在明天的校庆,把旧校舍与凋像一併清除。
这正是我们最危险也是最好的窗口:如果能在拆除前夕,把档案公开在舞台上——有记者、家长与校友在场——那麽真相就无法再被压下。
阮澜烛你会准备好面对后果吗?
这句不是问我能不能做,而是问我是否准备承担那之后一切的风暴。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封信与录音副本塞回夹层,然后回答:
我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我、还有几个会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只要我们把证据摆到台面上,真相会有它自己的重量。
那一刻,我在脑海里看见了仪式的轮廓:在凋像前把徽章拼回胸前,把丝带放在台座下,然后公开念出那个被抹去的名字。
或许那一念,会是一把钥匙;或许,那只是让人回到记忆里的一刻。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知道:如果不把名字念出来,凋像和她都只会继续被流言与怨念困住,永远无法安息。
我们约定了联络人名单:几位不畏权势的学生会、曾在校报工作的阿明、还有一个老教师——那位之前在走廊提过半句话的清洁工,愿意作证。
最后,我们选定了校庆的前夜做最后的准备会议。
那晚,我要把手帕、徽章、原档与录音交给澜烛,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把第一块拼图放上去。
走出图书室时,阳光已斜,教学楼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的心像被事先绑紧的绳索,一会儿要面对一股可能撕裂一切的力量,但我也知道——若不现在做点什麽,更多的人会被迫沉默,更多的名字会被一笔抹去,永远消失在某个官方的死角。
我掏出那块带药味的布片,轻轻攥在掌心。
布边的缝线是女孩子的习惯,就像照片里她握着丝带的手。
阳光下,布片的边角映出细小的灰尘。我把它放进内袋,像是放了一个承诺。
今晚我们要集结,明晚我们要行动。
救赎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要把沉默变成声音,让真相把牢笼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