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微睁开眼时，正躺在一片刺目的白光里。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她下意识地绷紧脊背，右手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悬着柄三寸七分的银鞘短刀，此刻却空荡荡的。织金云纹的宫装被换成了粗糙的白色布料，袖口还沾着点可疑的红药水。
“醒了？”
一个穿着蓝色短褂的女子走过来，手里端着托盘，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让沈令微瞬间攥紧了床单。她是大靖朝的掌灯女官，昨夜还在养心殿替陛下整理密档，殿外惊雷炸响时，窗棂上突然裂开道银光，再睁眼，便是这处诡异的“牢笼”。
“别动，刚缝完针。”女子说着就要来掀她的衣袖，沈令微猛地侧身避开，目光如淬了冰：“你是何人？此地乃何处监牢？”
女子愣住了，随即噗嗤笑出声：“姑娘，这是市一医院急诊科，你昨晚被广告牌砸到了，忘了？”
沈令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心脏骤然缩紧。
楼宇如林，直插云霄，比皇城最高的角楼还要高出数倍。空中有铁鸟呼啸而过，翅膀上闪着奇异的光。街道上跑着没有马拉的铁盒子，发出嗡嗡的声响，盒子里坐着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手里都捧着块发亮的小方块，指尖在上面飞快地戳着。
这不是人间该有的景象。
“我要见你们的主事。”沈令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在床单下蜷成拳。掌灯女官的本能让她迅速评估处境：陌生环境，未知势力，自身有伤，需蛰伏待机。
“你的家属还没联系上，”护士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不过昨晚送你过来的先生留下了联系方式，我帮你打个电话？”
那个发亮的小方块突然响了起来，沈令微惊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护士接起电话，语气熟稔：“顾先生吗？您送来的那位姑娘醒了……嗯，情绪有点激动，可能是脑震荡影响……好的，您过来一趟吧。”
挂了电话，护士笑着解释：“这是手机，能远距离说话的。等下送你过来的人会来，他叫顾时砚，是个工程师。”
沈令微没听懂“手机”和“工程师”，但抓住了关键信息——那个叫顾时砚的人，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钥匙。
两个时辰后，病房门被推开。
男人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身形挺拔，手里拎着个纸袋。他的头发是纯黑色的，没束发冠，额前碎发垂着，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月光。
“感觉怎么样？”顾时砚把纸袋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清冽，像山涧的泉水。
沈令微盯着他胸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银色链子，那上面挂着的金属牌和她腰间原本挂着的身份牌形状相似，只是上面刻的不是篆字，而是弯弯曲曲的符号。
“你是谁？”她问，声音还有些沙哑。
“顾时砚。”他拉开椅子坐下，从纸袋里拿出瓶牛奶，“昨晚十点十五分，你突然从时代广场的广告牌后面摔下来，正好砸在我车上。”
沈令微的指尖微微颤抖。时代广场？她记得养心殿的密档里提过，钦天监曾观测到紫微星旁出现异星，批注里写着“天枢移位，时空交错”。难道……她竟穿越到了数百年后的异世？
“我……”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说自己是大靖朝的女官？恐怕会被当成疯癫。
顾时砚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推过来一杯温水：“别急着说，医生说你可能有逆行性遗忘，想不起来也正常。”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帮你垫付了医药费，你先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他的目光很平和，没有探究，也没有怀疑，像春日里不灼人的阳光。沈令微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鬼使神差地问：“你胸前的……是什么？”
顾时砚低头看了眼，把工牌摘下来递给她。金属牌上印着他的照片，旁边是“顾时砚，高级电子工程师，星瀚科技”的字样，还有串条形码。
“工牌，相当于身份证明。”他解释道。
沈令微摸着冰凉的金属牌，忽然想起自己藏在发髻里的那枚玉印，上面刻着“令微”二字，是陛下亲赐的信物。她抬头看向顾时砚，这个陌生世界里第一个与她产生交集的人，忽然问：“这里……是哪一年？”
“2023年。”沈令微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与大靖朝的年号隔着数百年的光阴。窗外的铁鸟又飞了过去，阳光透过玻璃落在顾时砚的侧脸，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的样子，竟让她想起了自己在奏章上批阅的模样。
也许，这个异世并非全然可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