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微出院那天，顾时砚来接她。
他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沈令微坐进副驾驶时，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车窗外的世界飞速倒退，高楼大厦间夹杂着五颜六色的招牌，上面的字多数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全然不懂——“网红打卡地”“人工智能体验馆”。
“暂时没找到你的身份信息，”顾时砚一边开车一边说，“你可以先住我家，客房空着。”
沈令微点点头，轻声道：“多谢。”这些天她已经大致明白，自己身处的“2023年”，是个没有皇帝、没有官阶，却有着无数“奇技淫巧”的时代。人可以隔着千里说话，食物能在铁盒子里瞬间变热，夜晚的街道比白昼还要明亮。
顾时砚的家在一栋高层公寓里，打开门时，沈令微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睁大了眼。客厅的墙上嵌着块巨大的黑色板子，上面亮着流动的彩色线条，顾时砚说那叫“显示屏”，他正在上面写“代码”。
“我是做芯片设计的，简单说就是……造让机器工作的‘大脑’。”顾时砚给她倒了杯水，“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看书，书架上有。”
沈令微走到书架前，指尖拂过一排排装订整齐的书。大多是她看不懂的，封面上印着“集成电路原理”“量子计算导论”，但在最底层，她发现了几本诗集。
“你也读诗？”她拿起一本《唐诗宋词选》，声音里带着惊喜。
顾时砚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偶尔。压力大的时候，看看古人的句子，会觉得平静。”
沈令微翻开诗集，看到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时，忽然眼眶一热。原来数百年过去，这些文字依然被人记得。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了奇特的同居生活。
顾时砚每天早上七点出门上班，晚上七点回来，带回来的除了公文包，有时还有沈令微叫不出名字的水果。沈令微则学着打理家务，她很快掌握了“电饭煲”和“洗衣机”的用法，甚至能照着手机上的“菜谱”做出简单的饭菜。
顾时砚第一次吃到她做的糖醋排骨时，惊讶地抬了抬眼镜：“你以前是厨师？”
“不是，”沈令微笑着摇头，“在宫里时，学过点心局的手艺。”她没说的是，为了给陛下做他爱吃的桂花糕，她曾在点心局蹲了三个月。
晚上的时候，顾时砚会在显示屏前工作，沈令微就坐在旁边看书。她看唐诗宋词，看这个时代的历史书，试图拼凑出自己错过的那数百年光阴。偶尔抬头，会看见顾时砚专注的侧脸，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弹奏一首奇特的曲子。
“这是什么？”有一次，沈令微指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问。
“代码，”顾时砚调出一段简单的程序，“就像……给机器写的诗。”
“诗？”
“嗯，”他耐心解释，“诗有平仄韵律，代码有语法逻辑。好的代码和诗句一样，简洁又准确，能传递复杂的意思。”
沈令微看着那些她看不懂的字母和符号，忽然觉得和自己写的密信有些相似。都是用特定的规则传递信息，只是一个给人看，一个给机器看。
那天晚上，沈令微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养心殿，手里捧着密档，窗外却不再是熟悉的宫墙，而是顾时砚家的落地窗，月光落在显示屏上，那些流动的代码，竟和她笔下的簪花小楷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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