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萧楚河·琅琊惊梦
雪落山庄的午后,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静谧。炉火噼啪,茶香袅袅。萧瑟裹着他那身昂贵的狐裘,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却并未落在手中的书卷上,而是飘向窗外覆雪的庭院,带着一丝罕见的出神。
光幕之事已过去数月,但那名为叶冰裳,或者说易蕙宁的女子的一生,却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这片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难以言喻的涟漪。
他,萧楚河,曾经的永安王,天启城中最耀眼的天之骄子,见过太多的人,经历过太多的事。他自以为早已看透了世情冷暖,人心算计。皇叔对易文君的执念,父皇对胡皇后的敬重,乃至后宫那些妃嫔们或明或暗的争宠算计…他冷眼旁观,只觉得无趣又可笑。
可叶冰裳…这个女人,完全不同。
她就像一面极其干净的镜子,照出了这世间最极致的恶与最纯粹的善,也照出了围绕在她身边所有人的自私、懦弱与荒唐。
【他脑中闪过光幕中的片段:】
叶夕雾的恶毒与叶家的无耻,赤裸得令人作呕。
萧凛的优柔与虚伪,可笑又可悲。
易文君的自私与凉薄,堪称极品。
易卜的算计与冷酷,令人心寒。
甚至…他那父皇,看似深情悔恨,实则又何尝不是在权衡与妥协中,一次次错过了真正该珍惜的人?那份“简在帝心”的追封,于长眠冰棺的她而言,又有何实质意义?
而她自己呢?身处炼狱,却总想给别人撑一把破旧的伞。施粥、修学堂、庇护小姑、最后甚至为那个给予她些许安宁的帝王挡下死劫…她似乎有一种近乎愚蠢的、与这肮脏世道格格不入的善良与韧性。
这种品质,在萧楚河看来,本该是这世上最无用、最容易招致毁灭的东西。可偏偏,就是这份“无用”,却像一根最锋利的针,刺穿了他层层包裹的 cynicism(愤世嫉俗),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与…震动。
“真是个…傻子。”他低声嗤笑一句,不知是在说谁。是笑她的不聪明,还是笑那些辜负、利用、伤害她的人,最终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他想起自己在雪落山庄隐居的这些年,看似洒脱,实则何尝不是一种对过往失望的逃避?他冷眼旁观天下事,只因觉得这世间浊浪滔天,不值得他费心。
可叶冰裳的存在,仿佛在无声地质问:若世间皆浊,你独清又有何用?若命运不公,便只能冷眼旁观或随波逐流吗?
她就像一面琉璃,被命运狠狠摔碎在泥泞里,每一片碎片却都固执地折射出一点微弱却纯净的光,照出了周围的肮脏,也莫名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老板,想什么呢?茶都凉了!”雷无桀大大咧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红袍少年端着一盘新点心凑过来,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
萧瑟回过神,瞥了他一眼,接过茶杯,淡淡道:“在想…这世上,果然还是傻子比较多。”
“啊?谁傻?”雷无桀茫然地眨眨眼。
萧瑟却不答,只是慢悠悠地呷了口凉茶,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他想,若他早年遇到她,会如何?是像萧凛那般,给予一些无用的怜悯和虚假的承诺?还是像父皇那样,权衡利弊后给予一个看似安稳实则依旧卑微的角落?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女子的一生,像一场寂静却惊心动魄的雪,落在他这片名为“琅琊”的梦境里,无声无息,却让某些坚固的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或许,这世间并非全然无可救药。
或许,有些看似愚蠢的坚持,自有其意义。
或许,他该…做点什么了。
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看过的那场雪,对得起那面破碎却依然试图折射光亮的琉璃。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狐裘曳地。
“小夯货,收拾一下。”
“嗯?老板,要去哪?”
“回天启。”
有些旧账,该清算了。有些新的规则,该建立了。至少,让这世上,少一些这样的“傻子”,或者,让这样的“傻子”,能活得稍微…像个人样。
窗外,雪光映照着他清俊的侧脸,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锐利如剑的光芒。
(番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