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连珠之夜过去已三月有余,京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裂隙彻底闭合,幽冥之气消散于天地之间,只余终南山深处那道金色符印,昭示着曾经惊心动魄的过往。
苏落儿站在梅树下,望着枝头初绽的红梅出神。腕间莲华印记已然淡去,体内那股澎湃的力量也消失无踪,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从此只是苏落儿,只是凌绝的妻子。
“娘娘,陛下在寻您呢。”宫女轻声禀报。
她转身,见凌绝从廊下走来。褪去龙袍只着常服的他,眉目间少了帝王威严,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又在想往事?”他自然地将披风为她系好。
“在想...这一世能与你相守到白首,真好。”她微笑,眼底有细碎光芒。
凌绝执起她的手,掌心温暖:“不止这一世。墨离说,我们以三生缘断换红尘永续,意味着轮回已止,只剩今生。”
她怔了怔:“所以...”
“所以没有来世了。”他握紧她的手,“但这一生,我会陪你走得很长很长。”
两人相视而笑,梅香盈袖。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腊月廿三,小年夜。凌绝正为苏落儿描眉时,急报突至:终南山镇守的凌远法师遇袭重伤,封印有异动!
墨离匆匆入宫,面色凝重:“四殿下伤势极重,但更蹊跷的是...袭击者用的是宫中之物。”
他呈上一枚断裂的箭矢——确是禁军所用。
凌绝眼神骤冷:“查。”
三日后真相大白,却令人心惊:竟是当年追随四皇子的旧部所为,更牵扯出数位朝中老臣。原来幽冥教虽灭,其残余势力仍在暗中作祟。
苏落儿守在凌远病榻前,以仅存的微薄灵力为他疗伤。凌远醒来第一句话便是:“皇嫂...小心宫中...”
当夜,苏落儿遇刺。
若非凌绝恰好前来,那淬毒的匕首便已刺入她心口。刺客竟是日常伺候的宫女,咬毒自尽前狞笑:“教主永生...”
凌绝抱着颤抖的苏落儿,眼中掀起滔天巨浪:“朕要让这些人知道,动你的代价。”
接下来的雷霆手段震慑朝野。涉事官员皆下狱,幽冥教余孽被连根拔起。世人方知新帝柔情之下,亦有铁血锋芒。
风波平息后,凌远选择重回终南山:“镇守封印是臣毕生之责,亦是对过去的赎罪。”
临行前,他将一枚护身符放在苏落儿手中:“皇嫂保重。若遇危急,焚此符,臣必千里来援。”
开春后,苏落儿诊出喜脉。
喜讯冲淡了前尘阴霾。凌绝罢朝三日,亲自守在她身旁,连汤药都要先尝过才喂给她。
“不必如此紧张。”她笑他小题大做。
他却正色:“如今你我皆凡人,自然要万分小心。”
生产那日,凌绝在产房外站了一夜。当婴啼划破黎明时,他冲进去的第一句话是:“落儿可好?”
产婆笑着贺喜:“恭喜陛下,是位小公主!”
女孩眉心一点朱砂痣,酷似苏落儿当年模样。凌绝抱着女儿,忽然热泪盈眶:“这一世,爹爹定护你平安喜乐。”
苏落儿虚弱地笑:“取名了吗?”
“凌念安。”他轻吻她额头,“念你平安。”
小公主满月那日,终南山传来异动。凌远焚符告急:封印似有松动!
凌绝欲亲自前往,苏落儿却拉住他:“我去。”
她目光坚定:“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或许是我最后能为天下做的事。”
终南山巅,封印果然泛起涟漪。凌远盘坐阵眼,已力不能支。
苏落儿走入阵中,割破指尖。血滴落处,金光微闪即灭——她已无莲华之力。
“让我来。”凌绝突然上前,划破手掌。帝王之血滴入阵眼,封印竟稳定下来!
墨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陛下真龙之气,亦可镇邪!”
自此,每年惊蛰,凌绝皆以血加固封印。苏落儿总陪在他身旁,为他包扎伤口时轻声问:“疼吗?”
他笑:“比不得当年看你跳裂隙之痛。”
岁月静好,十年弹指而过。
念安公主聪慧灵秀,尤擅医术。凌绝笑说:“像你娘亲。”
小姑娘眨眼:“像爹爹也好,将来当女皇帝!”
凌绝大笑,却当真开始教她治国之道。群臣哗然,他却道:“能者居之,何分男女?”
又一年落花时节,苏落儿在梅林遇到一位故人。
贵妃——如今的太妃,正对着一株白梅出神。
“太妃娘娘。”她轻唤。
太妃转身,容颜已老,目光却澄澈:“皇后娘娘...不,落儿。”她微微一笑,“这些年,我常想若重来一次...”
“没有若。”苏落儿递过一枝梅,“当下最好。”
太妃怔了怔,终是释然一笑:“是极。”
凌念安十二岁那年,封印再度异动。此次却非外力所致,而是自然消散之兆。
墨离推算后叹息:“陛下真龙之血虽能维稳,终非长久之计。封印...只能维持到陛下百年之后。”
凌绝却淡然:“足够矣。后世之事,后世自解。”
他携苏落儿重游故地:姑苏老宅、终南山秘境、云梦泽...最后回到黑风崖。
夕阳西下,裂隙旧址开满白色小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真像那年云梦泽的花。”苏落儿轻声道。
凌绝从袖中取出一物,竟是那半块三生佩:“墨离修复的。他说...虽无神力,可留个念想。”
玉佩在夕阳下泛着温润光泽。苏落儿忽然发现内侧刻有一行小字,却是当年未曾注意的:
“红尘共白首,三生亦不换”
她抬眼,正对上他温柔目光。
“凌绝,”她忽然连名带姓唤他,“若有来世...”
他指尖轻按她唇:“不求来世,只要今生。”
落花纷飞如雪,覆满两人肩头。远处传来念安的呼唤:“父皇!母后!”
凌绝为她拂去发间落花,执手相望。
这一次,终于携手走到白首。
(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