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这日午后,赵氏召了沈知意和林氏一同到福禧堂,说是商议不久后老公爷寿辰的筹备事宜。
老公爷顾霆渊近年虽多在京郊别院静养,不甚问事,但寿辰乃是大事,府中必要隆重操办,这既是孝道,也是维系国公府体面和人际往来的重要场合。
赵氏将大致流程说了,便将一些琐碎事项分派给两人赵氏“林氏你往年经办过,经验老道,外院采买、戏班子预定这些便由你负责。沈氏你新来,便先跟着学习,负责核对各房及各府送来的礼单,登记造册,再与库房对接入库事宜。切记,丝毫错漏不得, 失了我国公府的颜面。”
林氏领了油水丰厚的差事,面露得色,瞥了沈知意一眼,笑道林氏“母亲放心,儿媳定办得妥妥当当。二弟妹刚来,这核对礼单虽是琐碎,却最是考校细心,正好练手呢。”
沈知意恭顺应下沈知意“儿媳定当尽心竭力,若有不明之处,还需向母亲和大嫂请教。”
事情便这般定下。
核对礼单,看似简单,实则极易出错。礼单名目繁多,价值不一,有些礼物奇特,名称生僻,稍有疏忽便可能登记错误。入库时若与实物有差池,更是说不清的麻烦。这分明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
回到惊蛰院,云袖听闻,替她不平云袖“夫人这分明是偏心!将好处给了大奶奶,将这容易出错的活儿推给您!”
沈知意却神色平静,甚至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沈知意“祸兮福之所倚。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机会?”
云袖不解。
沈知意淡淡道沈知意“礼单来自各家各府,乃是梳理京城权贵关系网的绝佳途径。入库需与库房打交道,正是接触府中物资流转、查验库房管理漏洞的时机。大嫂以为将麻烦丢给了我,但这正是我想要的。”
她立刻投入工作。将往年寿辰的礼单旧例也调来对照,仔细研究各家送礼的规矩、偏好、以及亲疏远近。她记忆力惊人,很快便将重要府邸、关键人物的送礼习惯记在心中。
同时,她以核对方便为由,频繁往来于库房。库房管事起初见她新来,又是庶女替嫁,有些怠慢,但沈知意态度始终温和,问话条理清晰,几次指出账册与实物存放的细微出入后,管事态度逐渐转为谨慎恭敬。
她默默观察着库房的管理流程,哪些物品堆积蒙尘,哪些流转迅速,守库仆役的排班、性情…皆收入眼中。
这日,她正在库房清点一尊玉观音,忽听外面传来隐约的争吵声。她示意库房管事继续清点,自己则悄步走到窗边。
声音来自库房后的小巷。
顾珩麾下“…当初说好的数目,如今只给这些,让我如何向兄弟们交代?”
一个压抑着愤怒的男声。
家仆“嚷嚷什么!眼下风声紧,二爷吩咐了,一切从简!能给你这些已是看在往日情分!再闹,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个声音明显是国公府的家仆,语气倨傲。
顾珩麾下 “可那些抚恤…”
家仆“闭嘴!什么抚恤!那是爷赏的酒钱!拿了快滚!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脚步声匆匆远去,那家仆骂骂咧咧地转了出来,正好撞见站在窗边的沈知意,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忙躬身行礼家仆“二、二奶奶…”
沈知意面色如常,仿佛刚走过来沈知意“何事喧哗?”
那家仆支吾道家仆“没、没什么,一个刁民想来打秋风,被小人斥走了。”
沈知意 “嗯。”
沈知意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追问,转身回去继续清点,仿佛全未在意。
但那几句话,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涟漪。
“数目”、“抚恤”、“二爷吩咐”、“风声紧”…
联想到之前云袖打听到的,关于马房老仆之子伤残退役之事…
一个模糊的猜测渐渐在她脑中形成:顾珩麾下,或许在军饷、抚恤方面,并不干净。
她需要更多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