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萍骑着那辆旧自行车,穿过了半个城。从市中心到城郊,路上的楼房越来越破,街道也越来越窄。她记得这条路,小时候跟着母亲去菜市场,就是走的这条。那时候母亲总把她背在背上,一边走一边哼小调。
太阳晒得人发烫,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林秋萍握着车把的手有点抖,不是因为热,是因为心里压着一股劲儿。她知道再往前走一点,就能看到母亲租住的地方了。
她放慢了速度,仔细辨认着路边那些斑驳的门牌号。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砖头,有些地方还长着青苔。几只野狗在垃圾堆旁撕扯什么,看见她骑过来,懒洋洋地挪了挪身子。
“302……”她低声念着门牌号,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楼道里黑黢黢的,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着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秋萍皱了皱眉,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二楼最里面的那间,就是母亲租住的房子。
她站在门前,手搭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推开。心跳加快了,喉咙有点干。
她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
屋里光线昏暗,窗帘拉得很严实。一张旧床靠墙摆着,床上的人盖着薄被,一动不动。
林秋萍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掀开被角。李秀兰的脸出现在她眼前,苍白、消瘦,脸颊凹陷下去,嘴唇泛白,像是没血色似的。
她蹲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母亲的额头——滚烫!
“妈!”她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抖。
李秀兰没反应。
林秋萍立刻把手按在她胸口的位置,能感觉到微弱的起伏。她松了口气,赶紧翻找床边的柜子,里面摆着几个药瓶,有些已经空了,还有几个贴着医院的标签。
她抓起一瓶退烧药,拧开盖子倒出两粒,又倒了点水。她扶起母亲的头,小心翼翼地把药喂进去。
李秀兰喉咙动了动,咽了下去,但还是没醒。
林秋萍站起身,四下打量这个屋子。窗户紧闭,空气不流通,墙角堆着几个装中药的罐子,地上散落着几片干枯的草药。米缸是空的,锅里也没东西。衣柜门开着,衣服寥寥无几。
她咬紧牙,眼眶发热。
前世她也是这样找到母亲的,那时母亲已经断气了,躺在冰冷的床上,手里还攥着一张照片,是她小时候和母亲一起拍的。
她不能再让那样的事发生了。
她转身出了门,骑上车直奔附近药店。买完退烧药后又去了超市,拎了一袋米、一瓶酱油、一块肥皂,还有几包方便面。
回到屋里,她先烧了壶水,又煮了点粥。她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母亲喝下温热的米汤。
一直到晚上,李秀兰才慢慢睁开眼。
她目光涣散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面孔。
“秋萍?”她声音沙哑,眼神里透着惊讶。
林秋萍握住她的手:“妈,我来了。”
李秀兰的手颤了一下,随即挣扎着想坐起来:“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我不是让你别管我……”
“你病了。”林秋萍打断她,“而且病得不轻。”
李秀兰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我没事……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你自己的事。”
林秋萍看着她,心里一阵酸涩。她记得小时候,自己发烧感冒,母亲整夜守在床边。后来她嫁给了林建国,有了孩子,母亲就搬来一起住。可自从她老了,身体不好了,就被赶了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李秀兰忽然开口,声音哽咽,“是不是他们说的对,我该死了算了……”
“你说什么胡话!”林秋萍猛地抓住她的肩膀,语气严厉,“谁敢这么说你?谁敢?”
李秀兰被她这一吼,愣住了,眼眶红了。
林秋萍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她慢慢松开手,换成轻声细语:“妈,我是你女儿。你病了,我不照顾你,谁来照顾你?”
李秀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对不起你……当年不该把你嫁给那个男人……他对你不好,我都知道……”
林秋萍眼圈也红了,她紧紧抱住母亲:“现在不一样了。我会保护你的。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母女俩紧紧相拥,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窗外风声轻轻吹过。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林秋萍一夜未睡,守着母亲直到天亮。她给母亲换了额头上的毛巾,又添了点热水,这才靠在床边小憩了一会儿。
忽然,脑海中响起一道机械音:
“检测到林浩然将于三日后上门索债。”
林秋萍猛地睁开眼,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她想起了林浩然那张脸,想起他前几天把她赶出家门时的冷漠,想起他说“妈,你能不能别给我们丢脸了?”时的嫌弃。
原来他们这么快就要动手了。
她低头看了眼熟睡中的母亲,心里涌起一股狠劲儿。
这一次,轮到她先出手。
她轻手轻脚地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在晨光中写下三个名字:
林浩然
林雨桐
林建国
她望着窗外,嘴角扬起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