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萧瑾瑜，在御膳房的地窖里，四周是漂浮的尸首，水面泛着诡异的波纹。男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贴着耳畔低语：“姐姐……换颗心就能回家了……”
我握紧断骨，转身时，他正从墙缝里钻出来。皮肤苍白透明，像纸一样薄，胸前的翡翠锁却绿得刺眼。
“别过来！”我低声喝道，声音沙哑。
他咧嘴笑着，露出参差不齐的乳牙：“娘说姐姐最疼我……让我来找她……”
我后退几步，踩到浮尸的手臂，脚下一滑，差点跌倒。萧瑾瑜的身体还在我怀里，冰冷、沉重，却像是我唯一的依靠。
男孩忽然停下脚步，盯着我手中的断骨，眼神变了：“你手里……是我的肋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咬牙。
他歪头笑了：“姐姐骗人。我死了，是他们拿我的骨头炼药……可娘说，只要换颗心，我就能活过来……”
我心头一颤，看着他胸前的翡翠锁，那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你娘是谁？”我问。
他歪着头：“柳婉儿啊，不是吗？”
我猛地一震。
柳婉儿？那个曾是太子初恋的宫女？怎么可能……
“不可能。”我摇头，“柳婉儿没有孩子。”
“你怎么知道？”他笑得更灿烂了，“你不在的时候，娘和太子哥哥……”
我心头一痛，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
“胡说！”我怒吼。
他却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姐姐不信也没关系。反正，我只需要你的心。”
话音未落，他猛地扑来。
我挥起断骨格挡，他的身体撞上我，力道大得惊人。我们一同摔进水里，冰凉的水瞬间灌进衣领。
他在水里缠住我，手指冰冷，扣住我手腕：“姐姐，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我挣扎，却被他压在身下。他的脸贴近我，嘴里呼出的气息带着腐烂的味道。
“你不是人……”我喘着气。
他笑：“我是你儿子。”
我瞪大眼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火光晃动。
男孩的脸色变了：“他们来了……”
他松开我，向后退去，身影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黑暗中。
水面恢复平静，只剩我一个人，抱着萧瑾瑜的尸体。
我喘着气，浑身发抖。
刚才……他说他是我的儿子？
这不可能！
可我脑海里，却浮现出地窖里那些琉璃瓶，那些漂浮的婴儿，还有他胸前那块翡翠锁——分明是沈家的东西。
沈家……
我低头看着萧瑾瑜，他脸色苍白，唇角还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喃喃，“你知道这些事……所以才不肯让我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猛地回头。
一个身影站在暗道口，披着斗篷，看不清脸。
“谁？”
那人没说话，只是缓缓走近。
我握紧断骨，站起身，挡在萧瑾瑜面前。
“你是谁？”
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让我心头一震。
“是我。”
是柳婉儿。
我瞪大眼，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脸上没有血色，眼神却异常清明。
“你……你还活着？”
她点点头，走到我面前，看着萧瑾瑜的尸体，眼神复杂。
“他……救了我。”她说，“把我从沈家带出来。”
“你说什么？”我脑子嗡的一声。
她抬头看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个孩子……他确实是我的，也是太子的孩子。可我不是自愿的。沈家把我关在地窖里，逼我生下他，然后……拿他做药引。”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他死了。”她声音颤抖，“可他们没让他安息。用他的骨头、他的血，炼制蛊毒，控制沈家的人……包括你。”
我浑身一颤。
“你体内的蛊卵……是他的一部分。”她低声说，“你一直以为是你自己的孩子，其实是……他的。”
我踉跄后退，撞到墙上。
“不……不可能……”
“你记不记得，你刚进宫的时候，总是梦到一个小男孩？他叫你娘亲？”她看着我，“那是他。他在找你，想回家。”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你呢？”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苦笑：“我逃出来了。可我知道，这件事还没完。柳景和一直在找我。他想用我的血唤醒那个孩子……让他成为真正的‘太子’。”
我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说……那个男孩，他还活着？”
“一部分。”她点头，“他的魂魄没散，依附在翡翠锁里。只要找到合适的身体……他就能重生。”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他要我的心脏……因为那是沈家血脉，能让他真正复活。”
柳婉儿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萧瑾瑜，心里一阵翻腾。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问她。
她沉默片刻，才说：“我不敢。你太恨他了。我不想让你知道，他为了救我，偷偷藏了解药，还把你体内的蛊卵转移了……他一直都知道这里的事，也知道你早晚会被卷进来。”
我眼泪夺眶而出。
“所以他才不肯让我走……”
“是。”她低声说，“他知道，只有你能阻止这一切。”
我抱紧萧瑾瑜，指尖掐进掌心。
“那现在怎么办？”
她看着我，眼神坚定：“要么，杀了那个孩子；要么，让他重生。但重生之后的他，就不是原来的他了。他会成为新的‘太子’，继承皇位，掌控沈家的蛊术……整个朝堂都会落入他手中。”
我咬紧牙关。
“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点头：“我知道。”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孩子的哭声。
“娘……娘……”
我猛地抬头。
“他来了。”
柳婉儿拉住我：“你要做什么？”
我看着她，眼神坚定：“我要亲手了结这一切。”
她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我。
是半块桂花糕。
“这是他最后留给你的。”她说，“里面有解药。如果你需要……可以用了它。”
我接过桂花糕，看着她。
“谢谢。”
她微微一笑：“去吧。别让悲剧重演。”
我转身，朝着哭声的方向走去。
水声在耳边回荡，仿佛有无数亡灵在哭泣。
我握紧断骨，走进黑暗深处。
我踩着水往前走，脚步声和哭声越来越近。空气中飘着一股腐烂的甜味，像是放坏了的糖。
哭声突然停了。
我停下脚步，手指攥紧断骨。水面映出我的影子，还有身后的影子——那个男孩站在我身后，头歪在一边，像只好奇的小鸟。
“姐姐要去哪儿？”他问。
我猛地转身，举着断骨刺过去。他却一动不动，骨头穿透他的身体，像穿过一团雾。
“你到底想怎样？”我问。
他笑了：“姐姐生气了？可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想回家。”
“这不是你的家。”我说，“这里只有死人。”
“可娘在这里。”他慢慢靠近，“姐姐也在这里。”
我后退一步，脚踩到什么东西滑了一下。低头看，是个琉璃瓶，里面泡着个婴儿，脸朝上，眼睛睁着。
男孩蹲下来，伸手抚摸瓶子：“这是我的弟弟。”
我愣住：“你说什么？”
“沈家拿他们做药。”他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有很多弟弟妹妹……他们都没能活下来。”
我喉咙发紧。
“你恨他们，对不对？”我问。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比刚才更近。
我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他的手冰冷，力气却出奇的大。
“姐姐要去找柳婉儿？”他笑起来，“她不会帮你。她只想让太子哥哥当皇帝。”
“你到底是谁？”我问。
他凑近我耳边，吐出的气息带着腥气：“我是你梦里的孩子啊，娘。”
我猛地推开他，转身就跑。身后传来他的笑声，一声一声，像是钉子扎进耳朵里。
跑着跑着，我撞见一个人。
是柳婉儿，她站在那儿，手里提着盏灯笼，火光摇曳。
“你来了。”她说。
我没说话，喘着气看着她。
她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拿着。”
是把匕首，刀刃泛着蓝光。
“用这个。”她说，“刺进翡翠锁。”
我接过匕首，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他在哪儿？”我问。
柳婉儿没回答，只是看向我身后。
我转身，男孩正站在不远处，胸前的翡翠锁闪着光。那光越来越亮，照得人脸发白。
“姐姐要杀我？”他问。
我没说话，握紧匕首。
他忽然笑了：“来啊，姐姐。”
我冲过去，他却不动。就在匕首要刺中翡翠锁的瞬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知道吗？”他贴着我耳边说，“萧瑾瑜没死。”
我心头一震。
“你说什么？”
他笑得更开心了：“他一直在看着你呢，姐姐。”
我猛地回头，远处黑暗中，有双眼睛在发光。那眼神我太熟悉了。
是萧瑾瑜。
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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