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未散

我踩着积雪推开单元门，靴底带进几片碎冰。屋子里暖得很，暖气片嗡嗡作响，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像在数我的心跳。

“你手好凉。”江晚晴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她没多问，只是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转身往厨房走，“我去给你热杯红茶。”

我没应声，脱掉大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肩膀微微一颤，右肩那儿还隐隐作痛，刚才在餐厅门口，顾承渊急着拉住我，手劲儿大得吓人。我低头看了眼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红痕。

手机还在口袋里，震动过一次，我猜是他发来的消息。我没敢看，也不敢回。我怕自己会心软，怕自己会忍不住点开那条消息，然后又忍不住哭出来。

江晚晴端着两杯热茶从厨房出来，放在茶几上。我坐在沙发上，手指搭在杯沿上，感受着一点点传来的温度。茶香混着一点淡淡的果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那种红茶。

“钥匙……真扔了？”她吹了吹茶面，轻声问。

我盯着杯子里自己的倒影，点了点头：“嗯，扔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另一杯茶推到我面前：“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我端起茶杯，暖意从掌心蔓延到指尖，可心里还是空的。我想起昨天晚上，我们还在厨房一起煮汤，他站在灶台边，围裙系得歪歪扭扭，说要给我熬一碗养胃的鸡汤。

那时的他，笑得那么温柔。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应该是他发来的第二条消息。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拿，却被江晚晴抢先按住了屏幕。

“别看了。”她说，语气很轻，但不容置疑，“你现在不该看这个。”

我怔了一下，喉咙有点发紧。我点点头，低头喝了口茶，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却压不住胸口那一阵一阵的酸涩。

“你还爱他吗？”她突然问。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她的眼神很认真，没有责备，也没有同情，只是想知道答案。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咬住下唇，不想让它落下来。

“你值得更好的。”她轻轻说，声音像是风吹过窗帘，温柔又坚定。

这句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茶水里，溅起一点点水花。

我猛地站起身，抓起沙发上的毛巾就往浴室冲。身后传来杯子碰倒的声音，茶几上的相册被我撞翻了，照片散了一地。

浴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我靠在门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热水哗啦啦地流下来，我站在淋浴里，浑身都在发抖。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他的脸——第一次见他时，他替我挡风的样子；我们在图书馆自习，他偷偷给我塞小纸条的样子；还有那天晚上，他跪在我面前，拿出戒指说“昭昭，嫁给我吧”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是真的爱我的。

我伸手去搓手臂，越搓越用力，直到皮肤泛红。我想洗掉他碰过我的感觉，想忘记他说“你总是这样任性”时的表情，想抹去他转身回餐厅的背影。

可是，我记得太清楚了。

我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想喊，想叫，想问他到底信不信我，可是我知道，就算我喊破喉咙，他也不会听见。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江晚晴。

“昭昭？”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你还好吗？”

我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

她顿了顿，轻声说：“他刚发来一条语音。”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没听，但我猜……他可能后悔了。”

我摇头，眼泪滴在地板上，慢慢干了。

“昭昭，”她继续说，“你不是非他不可。你值得一个真正信你、疼你的人。”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得像兔子，嘴唇咬得发白。

我想起刚才在车上，我扔掉了钥匙。那一刻，我真的放下了。

我站起身，拧干毛巾，轻轻擦干脸上的水珠。我打开浴室的门，江晚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睡衣。

“换上吧，”她把衣服递给我，“我给你准备好了。”

我接过，点头：“谢谢。”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抱了抱我。

我换好衣服，坐回沙发上。茶已经凉了，我也没再续。手机静静躺在桌上，屏幕黑着，没有再震动。

江晚晴收拾着地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我看见她拿起一张照片时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笑了。

“你还记得这张吗？”她把照片递给我。

我接过来，是一年前我们一起去滑雪时拍的。那天特别冷，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缩在他怀里取暖。他把我搂得很紧，脸贴着我的额头，笑着说：“昭昭不怕，有我在呢。”

那时的我，真的很幸福。

我把照片轻轻放下，手指摩挲着边缘。

“他真的……不相信我。”我低声说，声音沙哑。

江晚晴点点头：“他知道错了。”

“可他已经信了别人。”我苦笑，“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他现在知道了。”

我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他刚才发来的语音，我听了。”她看着我，眼神认真，“他说……他去查了那个录音的来源，发现是伪造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说，他后悔了，不该那么冲动。他说……他想找你当面道歉。”

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现在……还愿意听他解释吗？”

我摇头：“我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了。我不是不原谅他，而是……我已经不想回头了。”

江晚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心疼，也有一丝欣慰。

“你终于想通了。”她轻声说。

我点点头，把照片合上，轻轻放进相册里。

“我累了，先休息吧。”

我起身走向卧室，路过客厅时，听见门铃响了一声。

“谁啊？”我问。

“可能是沈临舟。”江晚晴起身去开门，“他说有些事想跟你谈。”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西装笔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看见我，微微一笑，眼神温和而坚定。

“林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我听说你需要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安静下来。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也许……我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