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里的薰衣草

车子稳稳停在单元楼前，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在楚清珞垂落的发梢镀上一层软绒绒的光。她指尖刚触到车门把手，身侧忽然传来司御宸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放缓的温柔：“等等。”

楚清珞回头时，正看见他俯身打开副驾的储物格——那里总被他塞得满满当当，有她常吃的柠檬糖、备用的创可贴，还有一把折叠伞，伞面是她喜欢的浅杏色。此刻他从里面拿出个巴掌大的硬纸盒，盒面印着细碎的白雏菊，递到她面前时，指腹还轻轻蹭了蹭盒角，像是怕边缘硌到她。

“昨天去律所送文件，路过街角那家干花店，看见这个就想着给你带了。”他说话时眼神落在校准的发旋上，耳尖悄悄泛了点红，“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楚清珞接过来时，指尖触到纸盒温热的温度，想来是他一直揣在怀里暖着的。她轻轻掀开盒盖，一股清浅的香气立刻漫了出来——里面躺着一支风干的薰衣草，花穗蓬松，花瓣还凝着淡淡的紫，像把城郊农场的晚霞都锁在了里面。她忽然想起上周去农场采风，两人蹲在田埂上看蜂农采蜜时，她随口说了句“薰衣草干了也好看，放在书里当书签肯定香”，当时他只“嗯”了一声，她还以为他没在意。

“你居然还记得这个？”楚清珞抬头时，眼底亮得像落了星星，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穗，细碎的绒毛蹭得指腹发痒，“我就随口一说，自己都快忘了。”

司御宸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喉结轻轻动了动，伸手把她颊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指腹带着刚握过方向盘的薄茧，蹭过耳垂时，楚清珞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说的话我都记着。”他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纹路，像被晚风揉软的云，“上次你说办公室的马克杯磕了个口，我周末去商场给你挑了个新的，明天一起带过来，是你喜欢的带手柄的款式。”

楚清珞这才想起，上周整理文件时，她确实对着缺了口的杯子抱怨过一句“总担心喝水会划到嘴”，当时他正在帮她搬整理箱，只回头看了一眼，没再多说。原来那些她以为“没被听见”的小事，都被他悄悄记在了心里。她把盒子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薰衣草的香气，忽然觉得今晚的风都变得甜丝丝的。

“那我上去啦。”她推开车门时，司御宸也跟着下了车，绕到她这边帮她扶着车门，还不忘叮嘱：“楼道里的声控灯有时候不太灵，你记得多跺两下脚。进门先检查门窗，厨房的燃气阀我早上帮你关紧了，但你还是再看一眼放心。”

这些话他每天都要说，楚清珞却从不觉得烦，反而乖乖点头，像个听训的小学生：“知道啦，司老师。”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看见他耳尖的红又深了些，才转身往楼道走。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司御宸还站在车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目光追着她的背影，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她脚边。

楚清珞咬了咬下唇，忽然快步跑回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那触感像羽毛擦过，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护手霜香气，司御宸僵在原地，连呼吸都顿了半拍。等他回过神时，楚清珞已经跑上了三楼，只留下一个晃动的马尾辫，还有楼道里传来的她带着笑意的声音：“明天见！”

司御宸抬手摸了摸被亲过的脸颊，指尖还带着温热的触感，心脏像被泡在温水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盯着单元楼的窗户，直到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亮起暖黄的灯，他才拿出手机，给楚清珞发了条消息：“灯亮了就好，早点休息，别熬夜看文件。”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就收到了她的回复，还附带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包：“知道啦！对了，明天的豆浆要加糖，油条要刚出锅的！”

司御宸笑着回了个“好”，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补了句：“我明天早点去排队，保证是热乎的。”他靠在车身上，看着手机屏幕上两人的聊天记录，从初春聊到深秋，从“今天律所楼下的樱花开了”到“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火锅”，每一条都带着细碎的暖意。

风轻轻吹过，带着小区里桂花树的香气，司御宸想起刚才楚清珞抱着薰衣草盒子时的模样，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打开后备箱，里面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刚从超市买的牛奶和吐司——楚清珞总说早上没时间吃早餐，他想着明天把豆浆油条送上去时，再给她带份热牛奶。

坐回车里时，他从储物格里拿出那颗柠檬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像刚才她落在脸颊上的吻。他发动车子，后视镜里三楼的灯光依旧亮着，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车子拐出小区，才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始终扬着。

楚清珞回到家时，先去厨房检查了燃气阀，又绕着屋子看了圈门窗，才把薰衣草从盒子里拿出来。她找出一本常看的诗集，小心翼翼地把薰衣草夹在第37页——那一页印着聂鲁达的诗：“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你如同忧郁这个词。”她指尖抚过花穗，忽然想起刚才司御宸帮她理头发时的模样，耳尖也跟着热了起来。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司御宸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他拍了小区门口的路灯，配文“今晚风大，明天记得多穿件外套”。楚清珞看着照片里昏黄的灯光，忽然觉得，原来幸福从来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是他记得她随口说的话，是他每天重复的叮嘱，是晚风里带着香气的薰衣草，是他眼底藏不住的温柔。

她趴在书桌上，给司御宸回了个“收到！你开车也慢点”，然后把手机放在薰衣草旁边，看着那抹淡紫，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窗外的风还在吹，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哼一首温柔的歌，而屋子里的薰衣草香，正慢慢漫过整个夜晚，把细碎的甜，都藏进了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