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马32

炭笔还停在“民心收拢”的图纸上，月卿后背突然贴上一具温热的身躯，带着硝烟味的手臂从两侧环过来，轻轻扣住她的腰。

苏昌河的气息落在她颈间，混着淡淡的龙涎香——那是他早年从皇城司缴获的香料，只有在放松时才会染上几分。

“别动。”苏昌河的声音比平时低哑，鼻尖蹭过她半干的发丝，带着近乎贪婪的轻嗅，“今天在山谷里，你站在红衣炮旁发号施令的时候，我离你三十步远，都能看见你身上的光。”

月卿握着炭笔的手顿了顿，没有挣开，只是指尖轻轻划过纸上的“流民区”标注：“是红衣炮的光，不是我的。”

“不对。”苏昌河的下巴抵在她肩头，目光落在图纸上，却没看那些标注，只盯着她握着炭笔的手指

“雷家堡造了一辈子火器，也没让瑾萱的人屁滚尿流；我当年搞药人计划，差点把暗河拖垮。只有你，带着一群只会杀人的杀手，造出能轰碎大逍遥境的炮，还能想到要收民心——这光，是你自己的。”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腰侧的布巾，动作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前我以为，暗河要活下去，靠的是够狠、够能打。直到今天才知道，靠的是有人能看清路，能带着我们走对路。月卿，有你在，暗河才像个能真正立足的势力，而不是朝廷手里随时能丢的刀。”

月卿的指尖微微发烫，她偏过头，能看见苏昌河眼底的迷醉——那不是对权力的渴望，而是混杂着信任与依赖的情愫，像暗河里难得一见的星光。

“明德帝还会反扑，收民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轻声道，试图拉回话题，却被苏昌河按住了手。

“我知道。”苏昌河的拇指擦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操控机关、调试火炮留下的痕迹

“但只要你在，我就不怕。以前我护着暗河，是为了苏家，为了报仇；现在护着暗河，是为了能让你想做的事，都能做成。”

他低头，唇靠近她的耳垂，声音轻得像雪落：“你要收民心，我就把黄泉当铺的银子都给你；你要改良火炮，我就把苏家的矿场都交给你；谁敢挡你的路，不管是朝廷的人，还是江湖门派，我都帮你杀了。月卿，你不用一个人扛着，以后有我。”

月卿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起，指腹还残留着炭笔的墨痕。

苏昌河的气息裹着硝烟后的温热，贴在她颈间，那股坚定不移的信任，像一束光，戳破了她独自支撑的坚硬——

百里东君有镇西侯府的牵绊，叶鼎之有魔教的立场，他们的喜欢总裹着“该不该”“能不能”的顾虑，甚至他们还有放不下的心里人。

唯有苏昌河，从她带着火药图纸踏入暗河那天起，就没问过“值得吗”，只说“我信你”。

她缓缓转过身，撞进苏昌河眼底的迷醉里。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没有松，反而收得更紧，像是怕她下一秒就消失。

月卿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他下巴上的胡茬——那是连日备战没来得及打理的痕迹，带着几分糙意，却比天启城最精致的玉佩还要让她心安。

“苏昌河，”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颤，“你就不怕，我把暗河带错了路？”

苏昌河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鼻尖蹭过她的鼻尖，气息交缠：“怕什么？就算错了，我也陪着你。大不了，我们一起把路再走回来；走不回来，我们就一起守着暗河，哪怕最后只剩我们两个人，也比我以前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苏家，强上百倍。”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月卿心里积压许久的情绪。

她一直以为自己要做无坚不摧的“武器制造者”，要靠着红衣炮和民心，把暗河从泥沼里拉出来，却忘了有人愿意站在她身边，替她扛住风雨。

她微微踮起脚，唇轻轻贴上苏昌河的——没有太多试探，只有卸下防备后的坦诚。

苏昌河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吻带着常年握刀的力道，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她额角的伤疤，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窗外的雨还在落，落在地上噼啪作响，图纸上的墨痕渐渐干透，而暗河的未来，在这一刻，不再只是冷冰冰的火器与民心算计，多了份滚烫的、双向奔赴的支撑。

月卿闭着眼，感受着苏昌河掌心的温度，心里的光越来越亮——她知道，往后再面对明德帝的反扑，再应对江湖的质疑，她都不是一个人了。

这个在暗河里摸爬滚打、满身戾气的男人，给了她最纯粹的信任，也给了她最安稳的退路。

夜风卷着雨沫，打在百里东君的白衣上，融成点点湿痕。

他蹲在暗河据点的屋顶，手里的酒坛斜斜倾着，烈酒顺着指缝淌下，滴在瓦片上，晕开深色的印子。蒙蒙细雨落在他的身上。又缓缓坠落

身下的屋内，细碎的喘息声透过窗棂飘出来，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涩意从喉咙一直漫到眼底。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那月亮亮得刺眼，像极了月卿眼里闪烁的光，自己总说要保护月卿

。可如今，她却在暗河里，靠着红衣炮与整个朝廷为敌，而他，只能蹲在屋顶，连靠近都不敢。

“忠君爱国……”百里东君低声念着这四个字，自嘲地笑了笑，又灌下一大口酒。

父亲从小教他“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镇西侯府的家训刻在骨子里，他不能像月卿那样，说反就反；

可看着月卿独自扛着暗河，面对明德帝的围剿，他又怎能心安？

屋内的声音渐渐歇了，百里东君却还拿着酒坛，任由烈酒烧着喉咙。

他知道，月卿选择了苏昌河，不是因为喜欢得不够深，而是因为苏昌河能给她毫无顾忌的支持——

苏昌河没有侯府的牵绊，没有“忠君”的枷锁，能陪着她造炮、收民心，陪着她对抗整个朝廷。

而他，只能站在对岸，看着她越走越远，连一句“我帮你”都说不出口。

雨又下大了，落在他的发间，很快积了薄薄一层。

百里东君收起酒坛，最后看了一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转身跃下屋顶。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靠着武力就能解决的的了。自己这一身武艺，在月卿面前，终究是毫无用处，百里东君

夜风里，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屋顶上几滴未干的酒痕，很快新雪覆盖，像从未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