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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砺锋

铁衣寒

重返剑峰山腹主广场的路,比来时更加沉默,也更加坚定。

当陆沉一行人带着净化的圣石和那块变得乌黑沉重的石板,以及一个足以压垮任何神经的“星漩通牒”回到守陵人面前时,整个山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大祭司苍芷听完云娜的叙述,枯瘦的身躯颤抖了许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那叹息中充满了命运的沉重与无奈,却也有一丝早已预料般的释然。

“星漩注视,守望盟约……原来圣典最深处的禁忌之言……皆为真实……”她喃喃着,浑浊的目光扫过所有幸存者——她的族人,以及这些外来却已成为共同体的一员的“薪火”。

“叁个朔月……”她重复着这个时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就用这叁个月,让‘黑潮’和那些觊觎地龙的邪徒知道,守陵之志,未绝!”

古老的部落血液中那沉寂已久的悍勇,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绝境反而抹去了最后的犹豫和侥幸。

“开圣库!”苍芷骨杖顿地,发出铿锵之声,“让孩子们,带上先祖的荣耀!”

命令传下,守陵人战士们眼中爆发出狂热与决死的光芒。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移开了广场中央几块看似普通的巨石,露出了一个向下延伸的、更加古老的石阶。

一股混合着金属、油脂和尘封岁月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沉等人跟着苍芷和云娜步入其中。

下面是一个并不算特别巨大,却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储藏室。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排排保养良好的、造型古朴却散发着寒光的兵器!刀、矛、斧、盾,甚至还有十几副虽然陈旧却依然坚固的金属鳞甲!

它们的工艺与外界截然不同,更厚重,更强调实用与符文镶嵌,许多兵器上还残留着暗沉的血色,显然是经历过上古之战的古物!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用特殊皮革包裹的、散发着能量波动的圣辉石,以及一些绘制在兽皮上的、关于北境地脉节点和古老路径的详细地图!

这才是守陵人真正的底蕴!

“拿起它们。”

苍芷的声音在库中回荡,“这些战具,随先祖沐浴过‘黑潮’之血,今日,该再饮敌酋了!”

无需多言。

陆沉带来的汉子们眼中放光,立刻上前,挑选着适合自己的武器和甲胄。

这些历经岁月却依然锋利的古兵,握在手中沉甸甸的,仿佛能感受到先祖的战意和不屈。

石虎也挣扎着起来,不顾伤势,强行套上了一件半身甲,拿起一柄沉重的双刃战斧,挥舞了几下,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妈的!好家伙!够劲!”

陆沉没有选择重武器,而是挑了两柄更加修长、带有血槽和破甲棱的直背长刀,替换了早已崩口的弯刀。

刀身冰凉的触感和完美的平衡性,让他手腕微抖,挽出几个刀花,空气中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他还特意挑选了一副带有面甲的精良头盔和一件内衬软甲、外嵌金属片的复合甲。

生存至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保命的重要性。

云娜则为大家分发了圣辉石和那些珍贵的地图,快速讲解着上面的标记和注意事项。

武装完毕,众人焕然一新。

虽然依旧伤痕累累,但精气神已然不同。

冰冷的甲胄和锋利的兵刃,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和一股压抑不住的、渴望复仇与证明的战意。

“路线。”陆沉铺开地图,言简意赅。

云娜指着地图上一处隐蔽的标记:“圣门已毁,原路返回风险太大。有一条更古老的应急密道,通往山脉另一侧的一处隐蔽峡谷,可以避开大部分狄人哨卡。但从峡谷出去后,要穿越一片被称为‘哭泣沼泽’的危险地带,才能踏上前往北境的大道。”

“哭泣沼泽?”

“嗯,那里环境恶劣,毒瘴弥漫,还有各种诡异的生物。但这也是最快能绕到北面的路径了。”云娜神色凝重,“而且,根据圣典零星记载和之前……‘守望者’的暗示,沼泽深处,可能藏有一处小的地脉节点,虽然不如主节点重要,但若被‘黑潮’利用,也是个麻烦。我们或许可以顺路查看,能清除最好。”

任务清单上又多加了一项。

但没有抱怨。

时间紧迫,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扼杀。

稍作休整,补充了食水和药物,一支装备精良、士气高昂却背负着沉重使命的队伍,再次开拔。

苍芷带领所有留守的守陵人,一直送到密道入口。

老妪看着陆沉,将一枚用兽骨雕刻的、散发着温和能量的护符塞进他手里。

“带着它。关键时,或许能帮你们抵挡一次灵魂冲击。”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孩子们……守陵人的未来……或许就在你们手中了。活着回来。”

沉重的嘱托。

陆沉重重点头,将护符贴身收好,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予他们短暂喘息和力量的山腹陵寝,毅然转身,步入了黑暗的密道。

密道曲折向上,空气流通,显然经常被维护。

走了约莫小半天,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出口到了。

小心翼翼地拨开洞口茂密的藤蔓,外界潮湿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

眼前是一片被浓雾笼罩的、阴暗的峡谷。天色灰蒙蒙的,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

“地图显示,穿过这片峡谷,就是哭泣沼泽的边缘。”云娜低声道。

队伍保持警戒阵型,快速而安静地向峡谷另一端行进。

新获得的甲胄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兵器紧握在手,随时准备应对袭击。

然而,预想中的狄人巡逻队并未出现。

峡谷寂静得可怕,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偶尔滴落的水声。

越靠近峡谷另一端,空气中的异味越浓——一种混合了腐烂植物、淤泥和某种甜腻腥气的怪味。雾气也变得更加浓稠,能见度极低。

终于,他们走出了峡谷。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寂的灰绿色沼泽。

扭曲的枯树像鬼爪般伸出水面,浓稠的雾气在水面上缓慢流动,不时有巨大的气泡从淤泥中冒出、破裂,散发出更浓的恶臭。

水洼之间是看似坚实、实则可能是陷阱的草甸。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头晕的彩色瘴气。

“跟紧我,踩着我的脚印走!”云娜戴上一种用特殊药草浸泡过的面巾,提醒众人,“这里的泥沼能吞人,瘴气有毒,还有小心水里的‘枯骨鲶’和草里的‘噬魂藤’!”

她凭借着地图和古老的知识,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落脚点,带领队伍深入这片生命禁区。

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脚下是软烂的淤泥,四周是致命的陷阱和未知的生物。

不时有巨大的、长满利齿的怪鱼从浑浊的水中跃起偷袭,都被警惕的战士迅速斩杀。

还有伪装成水草的墨绿色藤蔓悄然缠绕向脚踝,也被及时斩断,断口处流出腥臭的黑色汁液。

陆沉走在队伍中段,感官提升到极致。

新获得的长刀数次出鞘,快如闪电,将潜伏的危机斩于无形。

他对危险的直觉和精准的猎杀技巧,让同行的守陵人战士都暗自心惊。

然而,沼泽的威胁远不止于此。

在途经一片格外浓密的瘴气区时,两个体质稍弱的守陵人战士突然开始神情恍惚,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呓语,竟然不由自主地向着旁边一处翻滚着黑色气泡的毒水潭走去!

“回来!”旁边的同伴惊呼,想要拉住他们。

但已经晚了!

那两人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径直走入毒潭,淤泥瞬间没过大腿,并且还在快速下沉!

毒水腐蚀着他们的皮甲,发出嗤嗤的声响!

“抓住!”陆沉反应极快,甩出随身携带的绳索。

其他人也急忙抛出绳索和长矛。

一番拼死拉扯,终于将那两人拖回了硬地,但他们的双腿已经皮开肉绽,散发着焦臭,人也陷入了昏迷,显然中了极深的瘴毒和腐蚀之伤。

“不行了……瘴毒入心,救不回来了……”云娜检查后,脸色难看地摇头。沼泽的残酷,远超预期。

出师未捷,先损两人。

沉重的阴影笼罩队伍。

就在这时,前方负责探路的战士发出了警报!

“有动静!很多人!不是野兽!”

所有人瞬间戒备,武器出鞘,伏低身体,借助浓雾和枯树隐藏身形。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沼泽深处,雾气剧烈翻涌,隐约传来兵刃碰撞声、狄语的怒吼声、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某种甲壳生物爬行的窸窣声!

似乎正爆发着一场战斗!

陆沉打了个手势,队伍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穿过一片高大的芦苇丛,眼前的景象让众人一愣。

只见一小队大约十人的狄人精锐士兵,正陷入苦战!

而他们的对手,竟然是数十只体型巨大、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狰狞昆虫!它们有着厚实的暗绿色甲壳,复眼闪烁着凶光,巨大的螯钳轻易就能剪断狄人的刀剑,口中喷吐着带有腐蚀性的毒液!

狄人小队结成一个简陋的圆阵,拼命抵抗,但显然落于下风,不断有人被毒液喷中惨叫着倒下,或被螯钳夹断身体。

“是沼泽铁颚兽!它们通常很胆小,不会主动攻击这么多人……除非被激怒……”云娜低声道,“看那边!”

她指向铁颚兽群的后方。

在那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被破坏的小型石砌祭坛,祭坛周围散落着几具狄人工兵的尸体和一些挖掘工具。

祭坛中心,一股微弱的、带着黑气的能量正在不断渗出。

“他们在挖掘破坏地脉节点!惊动了守护这里的铁颚兽!”云娜瞬间明白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陆沉眼中寒光一闪。

狄人。“黑潮”的爪牙。正在执行污染任务。

没有任何犹豫。

“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冰冷,下达了绝杀的命令。

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急需发泄和祭刀的战士们,如同出闸猛虎,悄无声息地从侧翼和后方,对着正在与铁颚兽缠斗的狄人小队,发起了致命的突袭!

刀光闪烁,矛影纵横!

复仇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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