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嚎峡谷内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风雪依旧呜咽,仿佛在哀悼逝者,又似在抚平创伤。
残存的狄人士兵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已被彻底清理。
冰裔战士们开始沉默地打扫战场,收敛同伴的遗体,将敌人的尸骸堆叠起来,准备付之一炬。
胜利的喜悦被沉重的代价冲淡了许多,尤其是当看到那些被黑潮能量侵蚀后变得焦黑破碎的同伴遗体时,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峡谷后方那处被重重守护起来的冰裔巫医驻地。
那里,躺着决定这场战役胜负的关键之人。
冰裔巫医的居所并非温暖的帐篷,而是一处引动了地下热泉、布满各种奇异冰晶和草药的特殊冰窟。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清苦和冰晶特有的纯净气息。
陆沉被平放在一块光滑如镜、不断散发着柔和寒气的巨大玄冰台上。
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臂,自肩膀以下,皮肤焦黑皲裂,仿佛一截烧焦的枯木,隐隐还有一丝丝极其淡薄的黑气从中逸散出来,抗拒着玄冰台的寒气。
数名年长的冰裔巫医围在周围,面色无比凝重。
他们手中拿着各种由冰髓、雪骨草、极地日光苔等珍稀材料制成的药杵、药膏和符文骨针。
大长老苍岷和石虎守在门口,石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不时焦躁地看向里面。
苍岷则闭目凝神,手中的冰晶法杖顿在地上,杖首宝石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与整个冰窟的能量场共鸣,辅助着治疗过程。
“长老,他的情况……”一位最年长的巫医走到苍岷面前,声音干涩,“黑潮邪能的侵蚀极其严重,已经深入骨髓经脉,甚至……可能触及了灵魂。玄冰台只能暂时冻结伤势恶化,但无法根除那股毁灭性的能量。常规的草药和符文效果甚微。”
石虎猛地停下脚步,眼睛瞪得溜圆:“那怎么办?!难道就没办法了?!俺兄弟是为了……”
“稍安勿躁,石虎队长。”苍岷睁开眼,打断了石虎,他看向那位老巫医,“‘冰心秘仪’准备得如何了?”
老巫医身体微微一震,脸上露出敬畏之色:“已经准备妥当,但是大长老……冰心秘仪需要引动峡谷地脉核心的极寒之力,即便是冰裔勇士也极少有人能承受其霸道,他一个外人,身体又受损至此,恐怕……”
“这是他唯一的生机。”苍岷的语气斩钉截铁,“他的意志远超常人,体内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指内力)护住了心脉,否则在核心爆炸的瞬间就已殒命。此刻,唯有以至纯至寒之地脉力量,方能彻底净化驱逐那顽固的邪能。开始吧!”
老巫医不再多言,重重点头,退回玄冰台旁。
几名巫医开始以特定的步伐环绕玄冰台移动,口中吟唱着古老而悠远的祷文。
他们手中的符文骨针蘸取着散发着莹莹蓝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在陆沉身体周围刻画着复杂的仪式符文。
随着符文的完善,整个冰窟内的寒气骤然加剧!
地面和墙壁上的冰晶纷纷亮起,肉眼可见的冰蓝色能量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注入玄冰台,也注入陆沉身下的那些符文之中!
嗡——!
玄冰台爆发出耀眼却不刺目的冰蓝光辉,将陆沉彻底笼罩!
“呃……!”即使在昏迷中,陆沉的身体也猛地绷紧,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
他的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眉毛头发更是变得雪白!那深入骨髓的极寒仿佛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冻结!
但这仅仅是开始!
更可怕的,是他右臂焦黑的伤口处!
那些原本只是丝丝缕逸散的黑气,仿佛被这极寒之力刺激、激怒,猛地变得浓郁起来,疯狂地扭动、抵抗,甚至发出细微的、充满恶意的嘶嘶声!黑气与冰蓝光芒剧烈地交锋,试图反扑,侵蚀那纯净的寒流!
冰与暗,两股截然相反的能量,以陆沉的身体为战场,展开了凶险无比的拉锯战!
陆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交替浮现出痛苦的扭曲和冰封的僵滞。他的意识仿佛沉沦在一片无尽的冰狱与黑暗交织的深渊之中,承受着双重的极致折磨。
石虎在外面看得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恨不得以身相代。
大长老苍岷面色肃穆,全力维持着法杖的稳定,引导着地脉能量持续输入。
时间一点点过去。
冰蓝光芒与黑气的交锋越发激烈。黑气虽然被极寒之力不断消磨、净化,但其顽固程度超乎想象,尤其是在右臂经脉深处,盘踞不去。
就在仪式能量达到顶峰,陆沉的身体似乎快要承受不住之时——
异变再生!
陆沉丹田气海深处,那一直沉寂、仅能护住心脉的的内力,仿佛被这外来的极寒之力和内部的邪能双重刺激,终于做出了反应!
一股温热、却异常坚韧的力量,如同星星之火,自丹田悄然升起!它并未与极寒之力冲突,反而巧妙地融入其中,如同给冰冷的刀刃附上了一层灼热的锋芒,更加精准、高效地扑向那些顽固的邪能黑气!
这股力量,源自“薪火”!
是文明存续之火,是生命不屈之火!
嗤嗤嗤!
如同热油泼雪,在内力与极寒之力的双重夹击下,那些最顽固的邪能黑气终于开始大面积地败退、消融!
陆沉右臂焦黑的皮肤下,透出微弱的红蓝交织的光芒,坏死的组织开始脱落,新的肉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极寒与生机交织的奇异环境下缓慢生长!
他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稍微平稳悠长。
“成功了!”老巫医惊喜地低呼一声,但手中动作不敢有丝毫停止,继续引导能量,巩固成果。
大长老苍岷也微微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欣慰。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突然出现的、与冰寒之力完美协同的温热能量。
“薪火……果然不凡。”
不知过了多久,仪式的光芒渐渐散去。
冰窟内的寒气缓缓平复。
陆沉安静地躺在玄冰台上,身上的白霜渐渐融化。他右臂的焦黑已经大部分褪去,虽然依旧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但那股令人不安的黑气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脆弱粉红。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不再是死寂,而是透着一丝虚弱的生机。
巫医们上前仔细检查,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邪能已除,性命无碍了!”老巫医向苍岷汇报,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但他的身体透支太严重,经脉也受损不轻,尤其是右臂,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慢慢恢复。”
石虎听到这话,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喘了口粗气,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流了泪。
苍岷走到玄冰台边,看着昏迷中但气息平稳下来的陆沉,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手,将一枚散发着柔和寒气的、指甲盖大小的菱形冰晶,轻轻放在了陆沉的眉心。
那冰晶触肤即融,渗入其中。
“这是‘冰心守护’,能助你稳定伤势,宁神静气。”苍岷轻声道,“好好休息吧,外来的冰牙,北境的英雄。你赢得了冰裔永恒的友谊。”
他转过身,对石虎和众人道:“让他静养。我们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峡谷需要清理,战利品需要清点,俘虏需要处置,阵亡者需要安葬,更重要的是……黑潮的威胁,真的就此结束了吗?
苍岷的目光再次投向南方,变得无比深邃。
冰嚎峡谷之战结束了。
但薪火的故事,以及北境的故事,还远未到终章。
而此刻的陆沉,正沉浸在最深沉的睡眠中,身体在本能和能量的滋养下,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复苏。他的意志,经历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冰与暗的洗礼,变得更加凝练。
好的,这是接下来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