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台灯还亮着,卢洪江刚把语文古诗默写本摊开,就听见门口传来冉博阳的声音:“洪江,我借到你要的那本物理错题集了!”
话音未落,冉博阳抱着书快步走进来,转身时胳膊肘没留意,“哐当”一声撞在书桌角。桌上那个青花纹路的茶杯应声落地,瓷片溅得到处都是,连杯底残留的半圈茶渍都还清晰。
卢洪江猛地站起身,瞳孔骤缩。那是妈妈生前用了十几年的茶杯,去年妈妈走后,他特意从老家带来,每天做题累了就摸一摸杯沿,总觉得像还能感受到妈妈递茶时的温度。他冲过去蹲在地上,手指颤抖着去碰那些碎片,指尖被瓷边划得发红也没察觉。
“对、对不起!”冉博阳慌得手忙脚乱,也跟着蹲下来捡碎片,声音都在发颤,“我没看见桌上有杯子……我现在就去买个新的,跟这个一模一样的!”
“买不到的。”卢洪江的声音哑得厉害,他把散落的碎片一片片拢到掌心,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这是我妈结婚时外婆送的,杯底还有她名字的小字……外面根本找不到。”
冉博阳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又悔又急,眼泪也涌了上来:“那、那我们找师傅修好不好?我听说有能补瓷器的地方,再贵我都愿意出!”
卢洪江没说话,只是把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书桌最下层的抽屉,还特意垫了张软纸巾。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肩膀微微发抖。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飘进来,衬得气氛更沉。
过了好一会儿,卢洪江才慢慢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却扯了扯嘴角:“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别往心里去,就是……我有点难受。”
冉博阳攥着口袋里的零花钱,递到他面前:“这钱你拿着,就算修不好,也能买点别的留个念想。真的对不起,洪江。”
卢洪江把钱推了回去,摇了摇头:“不用。钱解决不了的。”他望向窗外的夜色,声音轻轻的,“我妈要是知道杯子碎了,应该也不会怪你的。”
冉博阳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酸酸的。书桌角空荡荡的,再也没有那个青花纹的茶杯,就像心里突然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上。
冉博阳没再坚持递钱,只是悄悄走到书桌旁,看着那个装着碎片的抽屉,声音放得很轻:“那……我找个好看的木盒子,把碎片装起来吧?垫上绒布,以后想起来,也能好好放着。”
卢洪江点了点头,指尖还停在刚才放杯子的桌面,那里似乎还留着一点温热的印记。冉博阳立刻转身去客厅翻找,没过多久就捧着个深棕色的木盒回来,里面铺着柔软的米白色绒布,是他去年生日时收到的礼物,一直没舍得用。
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抽屉里的瓷片一片一片挪进木盒,连最细小的碎屑都没落下,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星光。“这样就不容易碰坏了。”冉博阳把盒盖轻轻扣上,推到卢洪江手边,“等周末,咱们再去老街的陶艺店看看?我查过,那里能自己画杯子,咱们照着这个花纹画一个,就算不一样,也能留个念想。”
卢洪江看着木盒,手指轻轻摩挲着盒面,眼眶里的红慢慢淡了些。他想起妈妈以前总说,东西碎了没关系,只要心里的念想还在,就不算真的丢了。他抬头看向冉博阳,声音比刚才轻缓了些:“真的能画得像吗?我妈以前总在杯沿画小碎花,说看着热闹。”
“肯定能!”冉博阳赶紧点头,眼睛亮了亮,“我画画还行,到时候咱们一起画,你说怎么画就怎么画,保证比原来的还好看!”
书房里的气氛渐渐松了些,窗外的蝉鸣好像也温柔了些,混着远处偶尔传来的蛙鸣,轻轻飘进屋里。卢洪江把木盒放进书柜最显眼的位置,转身拿起桌上的古诗默写本:“那……先把作业写完吧,不然明天又要被老师说。”
冉博阳立刻点头,把物理错题集摊开,还特意把自己的笔往卢洪江那边推了推:“我帮你一起对答案,有不会的咱们一起想。”
台灯的光落在两人的作业本上,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重新响起,比刚才多了份安静的陪伴。虽然桌上的青花纹茶杯碎了,但木盒里妥帖收好的瓷片,还有那句“周末一起去画杯子”的约定,像点点星光,悄悄暖了这个有点遗憾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