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和苏晴刚走到卢洪江家楼下，就看见冉博阳攥着个空塑料袋站在单元门口，指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瓷粉。苏晴先拽了拽我的袖子，朝他那边递了个眼神——平时总爱咋咋呼呼的人，这会儿头垂着，连踢石子的力气都没有。

我刚想上前喊他，就见卢洪江家的窗户推开，卢洪江探出头，手里拿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声音隔着晚风飘下来：“把碎片包好，别划到手。”冉博阳立刻抬头，慌忙点头：“知道了，你赶紧关上窗，风大。”

等卢洪江缩回身子，我才拉着苏晴走过去。苏晴先把手里的奶茶递过去一杯：“刚买的热的，暖手。”冉博阳接过奶茶，指尖碰着杯壁，声音闷闷的：“把他妈妈的杯子撞碎了，那杯子比他岁数都大。”

我看着他塑料袋里露出的软纸巾角，忽然想起上周卢洪江跟我提过，那杯子是他妈妈走之前，特意擦干净放在他书包里的，说“做题累了就看看，像妈在旁边陪着”。苏晴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轻声说：“周末咱们跟他俩一起去陶艺店吧，我攒了钱，能买最好的陶土。”

冉博阳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点：“真的？你们也去？”我点头，指了指他手里的奶茶：“先喝了暖暖，明天上学咱们一起想花纹，多画点阿姨喜欢的小碎花，比原来的还好看。”

风裹着楼下栀子花香飘过来，冉博阳攥着奶茶杯，忽然笑了笑：“那我明天带颜料，咱们课间就画草稿。”苏晴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我们呢，肯定能弄好。”

我抬头看向卢洪江家的窗户，灯还亮着，心里忽然软下来——碎掉的杯子难补，但这些凑在一起的惦记，总能把遗憾填得暖暖的。

第二天早读前的教室里，苏晴一进门就把书包往桌上一放，掏出一沓彩色卡纸和几支马克笔，“哗啦”一声摊在我和卢洪江、冉博阳中间的空桌上。“我昨晚查了好多瓷器花纹图，你们看这个缠枝莲的，跟原来茶杯的青花纹有点像，咱们可以加在杯身侧面。”

卢洪江刚坐下，指尖就碰到了桌肚里悄悄放着的东西——是冉博阳今早提前十分钟到教室，偷偷塞进去的一小袋桂花糕，包装袋上还贴着便签：“我妈说这个甜，吃点心情好。”他捏着桂花糕的袋子，抬头时正好对上冉博阳递来的眼神，对方还朝他比了个“快尝尝”的口型。

我把画着小碎花的草稿纸推到卢洪江面前，指着角落里添的小月亮：“苏晴说加个月亮显温柔，你要是觉得阿姨会喜欢，咱们就画在杯底，跟原来杯底的名字小字凑一对。”卢洪江的指尖轻轻划过草稿纸上的碎花，忽然轻声说：“我妈以前总在茶杯里泡桂花茶，要是杯身上能画两朵小小的桂花就好了。”

“这有啥难的！”苏晴立刻拿起马克笔，在草稿纸边缘画了两朵小巧的桂花，花瓣上还特意点了点淡黄色，“你看这样，又不抢主花纹的风头，还能想起阿姨泡的茶。”冉博阳也凑过来，指着桂花旁边的空白处：“再画只小蝴蝶吧，上次去陶艺店看见别人的杯子上有，飞在花旁边特好看。”

早读铃响的时候，卢洪江把那张画满花纹的草稿纸小心地折好，放进语文课本的夹页里。上课前，他悄悄把那袋桂花糕分成四份，分别塞进我、苏晴和冉博阳的桌肚里，还在我桌上放了颗水果糖——是他昨天从家里带来的，包装纸是淡青色的，和茶杯的颜色很像。

课间的时候，我们四个挤在教室后门的走廊上，冉博阳掏出手机翻出陶艺店老板发的视频，给我们看拉坯的过程：“老板说周末咱们去了，他先教咱们捏杯子形状，慢点开坯子，保证不捏歪。”苏晴晃了晃手里的零花钱：“我还攒了钱，到时候咱们买最好的釉料，烧出来的杯子又亮又结实。”

我看着卢洪江嘴角悄悄弯起来的弧度，心里忽然觉得，那些藏在草稿纸、桂花糕和碎碎念里的心意，正一点点把碎杯子带来的遗憾，酿成了暖暖的期待。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带着操场边的青草香，卢洪江忽然说：“等杯子烧好了，咱们一起去我家，用新杯子泡桂花茶吧。”

冉博阳立刻点头：“好啊！我带茶叶，我爸上次出差带回来的桂花乌龙，特香！”苏晴也笑着接话：“那我带点心，咱们跟阿姨‘分享’新杯子。”阳光落在我们身上，卢洪江手里捏着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眼睛里的光，比窗外的太阳还要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