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破绽

江风裹着雨丝往衣领里钻，沈翊跟着杜城、青翊往江边跑时，口袋里的炭笔硌得掌心发疼。灰蓝色的江水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浪头拍着堤岸的声音，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左边岔路窄，嫌疑人跑不快，我们分两路包抄。”杜城边跑边部署，手指向右侧的石阶路，“青翊，你跟我走这边；沈翊，你从左边小路绕过去，注意安全，发现人先别惊动，立刻发定位。”

沈翊点头，刚要转身，青翊却突然开口：“杜队，左边路滑，沈老师手里还拿着画板，要不我跟他一组？我熟路，能护着他。”他说这话时，眼神落在沈翊手里的画板上，语气里的关切恰到好处，可沈翊却莫名想起刚才办公室里，青翊背在身后的手——那姿势，和记忆碎片里推他的动作太像了。

杜城略一沉吟，看了眼沈翊：“能行？”

“没事。”沈翊攥紧画板，指尖触到冰凉的画纸，“我能跟上。”他想看看，和青翊单独走在江边，会不会有更多记忆冒出来。

杜城没再多说，转身往右侧跑去。青翊立刻跟上沈翊，脚步轻快：“沈老师，这边走，我知道有个转角能更快截住路。”他走在前面，白色大褂的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沈翊跟在后面，能闻到他身上消毒水混着江水腥气的味道，和记忆里那股让他窒息的气息，慢慢重叠。

“沈老师，你上次画的那个连环盗窃案嫌疑人，后来警方很快就抓到了，你这手艺真厉害。”青翊突然开口，语气轻松，像是在拉家常，“对了，你还记得刚进队时，第一次画错嫌疑人发型吗？还是杜队帮你圆的场。”

沈翊脚步顿了下。青翊说的这些事，他都记得——那是他进队后的糗事，只有队里几个人知道。可青翊是外聘顾问，怎么会这么清楚？他刚想问，青翊却像猜到他的心思，笑着回头：“我听小李说的，他总跟我们技术科的人夸你，说你是‘捡回来的天才’。”

这话看似解释得通，可沈翊心里的疑云却更重了。他抬头看向青翊的侧脸，雨珠挂在他的睫毛上，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反而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紧张。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从转角冲出来——正是逃跑的嫌疑人。

“在那儿！”青翊低喝一声，率先冲上去。嫌疑人慌不择路，转身往江边的护栏跑，沈翊立刻掏出手机发定位，同时快步跟上。眼看青翊就要追上嫌疑人，对方却突然转身，手里竟攥着把水果刀，朝着青翊刺过去。

“小心！”沈翊下意识喊出声，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冲上去，手里的画板直接砸向嫌疑人的手腕。“哐当”一声，水果刀掉在地上，嫌疑人被画板砸得踉跄，青翊趁机上前，一把将人按在护栏上。

“别动！”青翊的声音带着怒意，可沈翊却注意到，他按在嫌疑人肩膀上的手，指节泛白——那力道，不像是制服嫌疑人，倒像是在发泄什么。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嫌疑人挣扎时，后背撞到了护栏，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声音落在沈翊耳朵里，竟和记忆里“自己撞到江堤”的触感，瞬间重合。

“咳……”嫌疑人被按得喘不过气，沈翊刚要上前帮忙，目光却扫到青翊的手腕——他的袖口卷了起来，手腕内侧有一道浅褐色的疤痕，大概两厘米长，形状很特别，像个弯钩。

这道疤……沈翊的脑子突然像被雷劈了一下。他猛地闭上眼睛，碎片记忆疯狂涌来：七年前的江边，也是这样的雨天，有人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生疼，手腕内侧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然后就是一股巨大的推力，他朝着灰蓝色的江水坠下去……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手，内侧也有一道这样的疤！

“沈老师？你怎么了？”青翊注意到他的异样，松开嫌疑人，快步走过来，语气里满是关切，“是不是刚才吓到了？”

沈翊猛地睁开眼，看向青翊的手腕。青翊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把袖口往下拉，遮住了疤痕，笑容里多了几分不自然：“怎么了？看我手腕做什么？”

“没什么。”沈翊移开目光，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他攥紧画板，指腹蹭到画纸上的炭粉，忽然想起刚才画嫌疑人肖像时，自己不受控画出的眼尾弧度——那分明就是青翊的眼尾。

这时，杜城带着巡逻组赶来了，很快将嫌疑人控制住。他走到沈翊身边，看出他脸色不对：“不舒服？”

“没有。”沈翊摇摇头，压低声音，“杜城，青翊的手腕上，有一道疤。”

杜城愣了下，转头看向正在跟巡逻组交代情况的青翊，眉头微蹙：“疤？”

“嗯，像个弯钩。”沈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七年前，推我下水的人，手腕上也有这样一道疤。”

江风再次吹过，带着江水的寒意。杜城看向青翊的背影，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拍了拍沈翊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声张，我会查。”

青翊像是听到了什么，突然回头，目光扫过沈翊和杜城，嘴角勾起一抹笑，可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沈翊迎着他的目光，握紧了手里的画板——他知道，从看到那道疤开始，这场关于记忆与真相的追查，已经真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