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亮得刺眼,沈翊坐在单向玻璃外的观察椅上,手里攥着张刚画好的肖像——是下午从江边追回的嫌疑人,可他的目光却没落在画纸上,反而盯着玻璃里那个低头沉默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炭笔杆。
“嫌疑人嘴硬,说只是路过江边,没偷东西。”小李推门进来,把笔录本放在桌上,“杜队还在里面审,不过我看悬,这小子心理素质挺强。”
沈翊没应声,忽然把手里的肖像递过去:“你看这里。”他指着画像里嫌疑人的右手——手腕处画了道极淡的疤痕,“刚才杜城问他手腕怎么伤的,他说不小心摔的,但这道疤的形状,是被尖锐物体划的,而且位置很隐蔽,不像意外。”
小李凑过来一看,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刚才记笔录的时候都没注意。”
正说着,杜城从审讯室里出来,脸色不太好:“油盐不进,得找新突破口。”他瞥见沈翊手里的画,目光落在那道疤痕上,眉头一挑:“你发现的?”
“嗯。”沈翊点头,“我总觉得他藏了什么,不只是偷东西这么简单。”话音刚落,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青翊端着两杯热饮走过来,笑着递到两人面前:“刚去茶水间泡的,驱驱寒。听说嫌疑人不配合?”
杜城接过杯子,随口问:“你刚从技术科过来?监控里有没有发现他之前的行踪?”
“看了,他上午在江边晃了很久,好像在等什么人,但没跟谁碰面。”青翊的目光扫过沈翊手里的画像,停顿了两秒,“沈老师画得真细,连手腕的疤都注意到了——不过我刚才看监控截图,好像没这么明显,会不会是画得有点……过了?”
这话一出,沈翊握着炭笔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向青翊,对方笑得温和,可眼神里那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却让他心里发紧——这不是青翊第一次“提醒”他画像的细节,上次画嫌疑人眉骨的疤,青翊也说过“会不会太突出”,当时他没在意,可现在想来,每次青翊开口,都在试图模糊他捕捉到的关键信息。
杜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放下杯子,语气平淡:“沈翊对细节的敏感度,队里没人比得过。监控截图分辨率低,他能画出疤痕的真实形态,是凭经验推断,不是凭空加的。”他这话像是在回应青翊,又像是在提醒沈翊。
青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是我想多了,沈老师的专业能力肯定没问题。对了,技术科刚出了死者的初步尸检报告,我拿过来给你们看看。”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份报告,递到杜城手里。
沈翊的目光落在青翊递报告的手上——对方的右手食指第二节,有个很浅的茧子。这个细节像根针,突然扎进他的记忆里:那些模糊的碎片中,推他下水的那只手,食指上好像也有这么个茧子。他猛地攥紧炭笔,指节泛白,脑海里的碎片开始乱晃:江水的寒意、背后的推力、还有那只手的轮廓,正一点点和眼前青翊的手重合。
“沈翊?你怎么了?”杜城注意到他的异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翊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累。”他看向青翊,对方正低头翻着报告,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可沈翊却清楚地看到,青翊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极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这时,审讯室里突然传来动静,嫌疑人猛地站起来,冲着单向玻璃大喊:“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推我的!那笔钱我不能拿!”
所有人都愣住了。杜城立刻推门进去,小李也跟了过去。沈翊和青翊留在外面,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看来有新线索了。”青翊先开口,语气轻松,可沈翊却没接话,而是拿起桌上的画像,重新拿起炭笔,在嫌疑人的右手边,又画了一只手——那只手的食指第二节,画了个浅茧,姿势是推搡的动作。
青翊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脸色瞬间变了,声音有些发紧:“沈老师,你画这个干什么?嫌疑人没说有同伙啊。”
沈翊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温和,只剩下锐利:“我没画同伙,只是在想,推人的时候,手会是什么姿势。”他盯着青翊的眼睛,“青翊,你觉得呢?”
青翊的手心开始冒汗,他强装镇定,笑了笑:“我不懂画画,说不好。”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我去技术科再看看监控,有情况再跟你们说。”
看着青翊匆忙离开的背影,沈翊握着炭笔的手慢慢放下。他低头看向画像里那只带茧的手,心里的怀疑越来越深——青翊的茧子、他对画像细节的刻意干预、还有七年前那只推他下水的手,这些线索,正像炭笔在纸上的痕迹,一点点勾勒出真相的轮廓。
这时,杜城从审讯室里出来,脸色凝重:“嫌疑人招了,他不是偷东西,是收了钱,在江边等一个人,想把对方推下水。但他没见过雇主,只知道对方右手食指有个茧子。”
沈翊猛地抬头,和杜城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青翊右手的茧子,和嫌疑人描述的一模一样。
江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水汽,让画纸上的炭粉微微颤动。沈翊知道,他们要找的,不只是这起案子的雇主,还有七年前,把他推入江水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很可能就在他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