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夜与体温
傍晚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窗上，噼啪作响，把窗外的天色搅得一片浑浊。活动室早就没人了，只有林墨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攥着本翻得起毛的旧书——是苏芮不知从哪弄来的，封面都掉了，只隐约能看出是本诗集。
她没看进去，眼神总往门口飘。苏芮下午被医生叫去谈话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雨越下越大，风卷着雨丝往窗缝里钻，带来一股湿冷的寒气，林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怕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墨吓得手一抖，书掉在了地上。
她回头，看见苏芮站在门口，头发有点湿，贴在额头上，工装裤的裤脚也沾了泥，不知是不是在外面淋了雨。“你回来了。”林墨松了口气，弯腰去捡书。
苏芮走过来，一脚把书踢到一边，然后蹲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脸怎么这么凉？”她皱了皱眉，指尖带着点雨水的湿冷，蹭得林墨脸颊发麻。
“有点冷。”林墨小声说，下意识地往苏芮身边凑了凑——苏芮身上总是热的，像个小暖炉。
苏芮嗤笑一声，伸手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没出息。”她嘴上骂着，手臂却收得很紧，把林墨裹得严严实实的。林墨的脸贴在她的胸口，能听到她有力的心跳，还有胸腔里传来的低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发顶，驱散了不少寒意。
“医生跟你说什么了？”林墨小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苏芮背心的布料。
“没什么。”苏芮的声音含糊了些，“问了些废话。”她顿了顿，低头咬了咬林墨的耳朵，“想我了？”
林墨的脸一热，赶紧把头埋得更深，点了点头。
苏芮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皮肤传过来，让林墨心里痒痒的。“傻样。”她伸手揉了揉林墨的头发，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雨还在下，活动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雨声和两人的呼吸声。林墨靠在苏芮怀里，听着她的心跳，闻着她身上熟悉的烟草味混着雨水的清新气息，突然觉得这雨声也没那么讨厌了。
沈清缩在自己的床角，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窗外的雷声轰隆隆地响，每响一声，她就抖一下。她怕打雷，从小就怕，每次打雷都想躲起来，可在这里，没地方可躲。
“胆小鬼。”那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嘲讽，“打雷而已，又不会劈死你。”
沈清没说话，把被子裹得更紧了。她知道打雷劈不死人，可她就是怕，怕那刺眼的闪电，怕那震耳的雷声，好像下一秒天就要塌下来一样。
“抖什么抖？”“沈清”的声音又响起来，“有我在呢。”
沈清抬起头，看见“沈清”就坐在她对面的床上，眼神亮晶晶的，一点都不怕打雷的样子。“你不怕吗？”她小声问。
“怕什么？”“沈清”挑眉，“打雷的时候，正好可以看看谁在装模作样。”她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不过现在看来，只有你在装模作样。”
沈清的脸一白，低下头，不敢说话。
“过来。”“沈清”朝她招了招手。
沈清犹豫了一下，慢慢从被子里钻出来，挪到“沈清”身边坐下。
“沈清”伸出手，抱住了她。和沈清自己冰凉的体温不同，“沈清”的怀抱是温热的，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沈清愣了一下，然后也伸出手，抱住了“沈清”的腰。
“别怕。”“沈清”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很轻，“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沈清靠在“沈清”的怀里，听着她的心跳，闻着自己身上熟悉的气息，突然觉得没那么怕了。打雷又怎么样？只要“她”在身边，好像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雷声又响了起来，沈清瑟缩了一下，却被“沈清”抱得更紧了。“没事的。”“沈清”在她耳边轻声说，“很快就过去了。”
沈清点了点头，把脸埋在“沈清”的肩窝处。
半夜的时候，雨还没停，反而越下越大了。林墨睡得不安稳，总觉得冷，迷迷糊糊中，她往苏芮身边凑了凑，却扑了个空。她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发现苏芮不在床上。
“苏芮？”她小声喊了一句，没人答应。
活动室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房间，把一切都映得惨白。林墨心里一慌，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就往外跑。
走廊里也黑漆漆的，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把墙壁上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的，看着有些吓人。林墨的心怦怦直跳，一边喊着苏芮的名字，一边往前跑。
她跑到楼梯间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抽烟的声音。她推开门，看见苏芮正靠在楼梯扶手上抽烟，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苏芮。”林墨松了口气，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苏芮的腰。
苏芮吓了一跳，手里的烟差点掉在地上。她回头看见是林墨，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不睡觉。”
“我醒了，没看见你，就来找你了。”林墨把脸贴在苏芮的背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苏芮的声音含糊了些，把烟掐灭了，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这里太吵了。”
林墨知道她说的是雨声和雷声。她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
苏芮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把林墨搂进怀里。“冷不冷？”她摸了摸林墨的胳膊，发现她的胳膊冰凉冰凉的，“怎么不穿鞋子？”
“忘了。”林墨小声说，把脚往苏芮的脚边缩了缩——苏芮穿着鞋，脚是暖的。
苏芮叹了口气，弯腰把林墨抱了起来，让她坐在楼梯扶手上。然后她蹲下身，把自己的马丁靴脱了下来，套在林墨的脚上。靴子很大，林墨的脚在里面晃荡，可却很暖和。
“苏芮，你……”林墨愣住了。
“穿着。”苏芮打断她，站起身，靠在扶手上，看着窗外的雨，“等雨停了再回去睡。”
林墨坐在扶手上，穿着苏芮的大靴子，看着苏芮的背影。苏芮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可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林墨心里暖暖的，又有点酸酸的。
她伸出手，拉住了苏芮的手。苏芮的手很凉，林墨用自己的手把她的手裹住，轻轻搓着。
苏芮愣了一下，没抽回手，任由林墨搓着。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雨声和两人的呼吸声。林墨看着苏芮的侧脸，在闪电的光线下，她的侧脸线条很硬朗，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苏芮，”林墨小声说，“我们以后一直这样好不好？”
苏芮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很复杂。“一直这样？”她挑眉，“一直待在这破地方？”
林墨摇摇头：“不是，我是说……一直在一起。”
苏芮沉默了，没说话。
林墨有点慌，以为她不愿意，赶紧说：“我知道这里不好，可是……可是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没关系。”
苏芮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傻样。”她伸手揉了揉林墨的头发，“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一直带着你。”
林墨的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我会乖乖的！”
苏芮低笑起来，伸手把林墨从扶手上抱了下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好了，困了就睡会儿。”
林墨靠在苏芮怀里，听着她的心跳，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很快就睡着了。苏芮低头看着林墨的睡颜，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她看着窗外的雨，心里想：或许，这破地方也没那么难熬。
而在病房里，沈清靠在“沈清”的怀里，也睡着了。“沈清”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别怕。”她小声说，“有我在，永远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雨还在下，可对于林墨和沈清来说，这个雨夜却格外温暖。因为她们都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即使那个人，一个是暴躁的施暴者，一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影子。
但在这座冰冷的精神病院里，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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