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之摔在冰冷的石地上，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闷痛得几乎喘不过气。他咳着抬起头，视线里的白光还未散去，只看见那道白衣女子的身影悬浮在水晶棺上方，周身的寒气如实质般翻滚，连空气都凝结出细碎的冰碴，落在脸上生疼。
“这是……冰魄珠的器灵？”苏清欢撑着石壁站起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从怀里摸出的暖阳草已经失去了光泽，叶片边缘蜷曲着，显然是被这股极寒之力压制得失去了效用。之前对付楚寒江时还能勉强抗衡的内力，此刻在这白衣女子面前，竟像是烛火遇到狂风，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白衣女子缓缓转动头颅，模糊的面容似乎在看向他们，声音依旧空灵得没有起伏：“器灵？不过是被这颗珠子困了三百年的孤魂罢了。”她说着抬手，指尖划过水晶棺边缘，那些刚凝结的冰晶便顺着她的动作，化作细碎的光屑落在冰魄珠上。原本柔和的珠身骤然亮起，淡蓝色的光芒里，竟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人影，像是被封印的魂魄在挣扎。
林砚之握着青冥剑的手紧了紧，指腹蹭过剑身上未干的血迹——那是楚寒江的血。他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话：上古奇宝多有执念，若沾染了鲜血，便会唤醒其中沉睡的怨魂。刚才他刺向楚寒江时，剑尖的血珠定然是滴落在了水晶棺里，才让这沉睡三百年的孤魂得以苏醒。
“三百年前，你是谁？”林砚之强忍着胸口的痛意，缓缓站起身。青冥剑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剑身的“守心”二字泛起点点金光，像是在呼应他的内力。他知道此刻不能退缩，若是让这白衣女子脱离冰魄珠的束缚，别说拿回《青冥剑谱》，恐怕整个玄冰阁的人都要遭殃。
白衣女子的身影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久远的往事。她低头看着水晶棺里的冰魄珠，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丝情绪，那是混杂着怨恨与悲凉的沙哑：“我是玄冰阁初代阁主的师妹，沈凝霜。当年他为了炼成这颗珠子，将我的魂魄抽离躯体，封入珠中，只为借我天生的寒脉之力，镇压珠子里的凶煞。”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林砚之耳边。他曾在师门的古籍里见过玄冰阁初代阁主的记载，书上说那位阁主毕生追求极致的冰系功法，最终却离奇失踪，只留下一本残缺的《寒天诀》。原来所谓的“失踪”，竟是为了炼制这颗会吸食魂魄的冰魄珠，连自己的师妹都不放过。
苏清欢听得脸色发白，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石壁。石壁上的夜明珠突然闪烁了一下，幽蓝的光芒里，那些原本静止的纹路竟开始重新流动，朝着白衣女子的方向汇聚。她忽然想起什么，惊呼道：“不好！这些是‘聚魂纹’！她在借阵法吸收周围的魂魄，一旦让她集齐魂力，就再也困不住她了！”
林砚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那些纹路里的微光正顺着地面爬向白衣女子的脚下，像是一条条细小的银蛇。而水晶棺里的冰魄珠光芒越来越盛，那些浮现的人影挣扎得更剧烈，甚至有几道透明的魂体正从珠身里往外飘，被白衣女子周身的寒气吸扯着，渐渐融入她的身影里。
“三百年了，我终于等到有人用至阳之血唤醒我。”沈凝霜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周身的寒气骤然暴涨，石室顶部开始往下掉碎石，“今日，我要让所有与玄冰阁有关的人，都为当年的事陪葬！”
她说着猛地抬手，一道冰柱从地面升起，直逼林砚之的面门。林砚之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将内力尽数灌注到青冥剑上，剑尖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朝着冰柱斩去。“咔嚓”一声脆响，冰柱被拦腰斩断，化作漫天冰屑。可还没等他喘口气，身后就传来苏清欢的惊呼——又有三道冰柱从她脚下升起，眼看就要将她困在中间。
林砚之顾不上胸口的疼痛，提剑冲过去，剑风扫过，将冰柱尽数击碎。苏清欢趁机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针，指尖一弹，银针朝着沈凝霜的方向飞去。可那些银针还没靠近，就被一层无形的冰罩挡住，瞬间冻成了粉末。
“没用的。”沈凝霜的身影在空中飘了飘，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们的内力，在我面前不过是孩童玩闹。若不是这颗珠子还在牵制我，你们早就变成冰雕了。”她说着伸手握住冰魄珠，珠身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而她的身影却变得清晰了些——不再是模糊的白光，而是能看清眉眼间的轮廓，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刺眼，像是染了血。
林砚之盯着她握着冰魄珠的手，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她的手腕上，有一道和楚寒江一模一样的疤痕，只是更浅，像是被什么细韧的东西勒出来的。他心里猛地一跳，之前在窄道里看到楚寒江的疤痕时，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这两人之间定然有着某种联系。
“楚寒江是不是你帮他活下来的？”林砚之厉声问道。三年前楚寒江坠崖，按常理绝无生还的可能，若不是有沈凝霜的力量相助，他怎么可能蛰伏三年，还能策划出盗走《青冥剑谱》的阴谋。
沈凝霜听到“楚寒江”这个名字，身影明显顿了一下，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他是我选中的人。当年他坠崖时，身上带着玄冰阁的血脉，我便借冰魄珠的力量救了他，条件是让他帮我找到能解开封印的至阳之血。”
原来如此。林砚之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楚寒江盗走《青冥剑谱》，不仅仅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引他来这里——毕竟整个江湖里，能将《青冥剑谱》练到至阳境界的，只有他这个传人。楚寒江从一开始，就是沈凝霜的棋子，就像他最初以为的那样，只是他没想到，这背后竟藏着三百年的恩怨。
“可惜，他太没用了，连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沈凝霜的声音冷了下来，她抬手朝着楚寒江的尸体一挥，一道寒气掠过，楚寒江的尸体瞬间被冰封，变成了一座冰雕，“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你们两个，足够我解开最后的封印了。”
她说着，周身的聚魂纹突然加速流动，石室里的温度骤降，林砚之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变慢了。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必须想办法阻止她。青冥剑的至阳之力能克制阴寒，可他的内力远不如沈凝霜，硬拼肯定不行。他看向苏清欢，眼神里带着询问——她既然知道这里的阵法，说不定有破解之法。
苏清欢像是读懂了他的意思，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正是这石室里的阵法图。她指着图上的一个红点，压低声音说：“这是聚魂纹的阵眼，在水晶棺的正下方。只要毁掉阵眼，她就不能吸收魂魄了！”
林砚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水晶棺下方的地面上，果然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槽，凹槽里嵌着一颗黑色的石头，正是阵眼的位置。可沈凝霜就悬浮在水晶棺上方，想要靠近阵眼，必须先突破她的寒气屏障。
“我去吸引她的注意力，你趁机毁掉阵眼。”林砚之说完，不等苏清欢回应，就提着青冥剑朝着沈凝霜冲去。他故意将内力运转到极致，让青冥剑的金光变得格外耀眼，果然吸引了沈凝霜的注意。
“不知死活的东西！”沈凝霜冷哼一声，抬手就是一道冰刃。林砚之早有准备，侧身避开的同时，剑尖朝着她的手臂刺去。可就在剑尖即将碰到她衣袖的瞬间，一道更强大的寒气突然袭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连握剑的力气都在流失。
“林砚之！”苏清欢见他被困，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她知道不能再等，从腰间拔出短剑，趁着沈凝霜注意力都在林砚之身上，悄悄绕到水晶棺的侧面。地面上的聚魂纹还在流动，那些微光顺着她的脚步，在她鞋底凝结出细小的冰粒，让她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沈凝霜很快就察觉到了苏清欢的意图，她怒喝一声，想要分神去拦，可林砚之却拼尽全力，将青冥剑往前一送，剑尖的金光刺破了寒气屏障，擦着她的衣袖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口子。虽然没有伤到她，却也让她的动作顿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功夫，苏清欢已经冲到了水晶棺下方。她举起短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黑色的阵眼刺去。短剑刺入石头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冰遇热融化的声音。黑色的石头开始裂开，里面流出黑色的液体，那些流动的聚魂纹瞬间失去了光芒，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在地面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活力。
“不——！”沈凝霜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周身的寒气骤然紊乱起来。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是随时都会消散。水晶棺里的冰魄珠也失去了光泽，那些浮现的人影渐渐淡去，重新被封印回珠身里。
林砚之趁机挣脱了寒气的束缚，他咳着走到苏清欢身边，看着沈凝霜越来越透明的身影，心里竟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固然是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可三百年的囚禁之苦，也确实值得同情。
沈凝霜看着自己渐渐消散的手，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她看向水晶棺里的冰魄珠，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嘶吼：“我等了三百年，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初代阁主，你好狠的心！”
就在她的身影快要完全消散的时候，水晶棺里的冰魄珠突然动了。它从棺材里飘出来，缓缓落在沈凝霜的掌心。珠身重新亮起光芒，只是这次的光芒不再是冰冷的蓝色，而是带着一丝温暖的金色。那些金色的光芒顺着沈凝霜的掌心，渐渐融入她的身影里，让她原本透明的身体又重新凝聚起来，只是不再有之前的戾气，周身的寒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林砚之和苏清欢都愣住了，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他们看着冰魄珠在沈凝霜掌心转动，珠身里的人影不再挣扎，反而像是在朝着她微笑。
沈凝霜低头看着掌心的冰魄珠，眼泪终于从她模糊的眼眶里落下，化作细小的冰晶。她的声音里带着释然的哽咽：“原来……你早就知道错了，一直在等我原谅你……”
三百年前，初代阁主炼制冰魄珠后，才发现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他无法面对被自己封印的师妹，便将自己的魂魄也封入珠中，日夜承受着与她相同的痛苦，只为等一个赎罪的机会。刚才苏清欢毁掉阵眼时，珠中的初代阁主魂魄终于得以解脱，他用最后的力量，解开了沈凝霜身上的部分封印，让她不必再受囚禁之苦。
沈凝霜的身影渐渐稳定下来，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悬浮在空中，而是轻轻落在了地面上。她看着林砚之和苏清欢，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只剩下疲惫的平静：“多谢你们……若不是你们，我恐怕还要被仇恨困住，永远都走不出来。”
林砚之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沈凝霜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冰魄珠，轻轻叹了口气：“这颗珠子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凶煞之气，我会带着它，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继续封印它。至于复仇……三百年了，早就累了。”她说着，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连同那颗冰魄珠一起，缓缓消失在石室里，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声音：“后会无期。”
随着她的消失，石室里的寒气彻底散去，空气重新变得温暖起来。林砚之松了口气，再也支撑不住，靠在石壁上滑坐下来。苏清欢连忙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几片暖阳草，递到他面前：“快含着，对你的内伤有好处。”
林砚之接过草药放进嘴里，淡淡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胸口的闷痛果然缓解了不少。他看着空无一物的水晶棺，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青冥剑谱》呢？楚寒江把剑谱藏在哪里了？”
苏清欢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剑谱。她连忙在石室里四处查看，最后在楚寒江变成的冰雕脚下，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本泛黄的剑谱，封面上“青冥剑谱”四个字，正是师父的笔迹。
“找到了！”苏清欢拿着剑谱走到林砚之面前，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林砚之看着那本剑谱，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一路的波折，从玄冰阁的阻拦，到楚寒江的阴谋，再到沈凝霜的苏醒，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不仅拿回了剑谱，还化解了一场可能波及江湖的危机。
他撑着石壁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苏清欢说：“我们该走了。这里不宜久留，说不定玄冰阁的人很快就会找来。”
苏清欢点了点头，将剑谱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两人并肩朝着窄道走去，石室里的夜明珠还在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照亮了他们身后的路，也照亮了即将到来的平静。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后，那具楚寒江的冰雕，眼角的位置，忽然有一滴冰晶滑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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