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比昨夜小了些，细密的雨丝裹着深秋的凉意，落在城郊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林砚之站在仓库门前，看着周明川用撬棍撬开锈迹斑斑的挂锁，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惊飞了檐下躲雨的麻雀。
“小心些，别弄出太大动静。”林砚之抬手将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帆布包里装着那封旧信和笔记本，指尖隔着布料触到笔记本的皮面，心里竟有些发紧。她昨夜几乎没睡，反复翻看着那片梧桐叶和信里的字句，总觉得沈知年留下的线索，远比她想象的更隐秘。
周明川撬开挂锁，推开仓库大门时，一股混杂着霉味、铁锈味和尘土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从车里拿出手电筒，光束穿透昏暗的晨雾，照亮了仓库里堆积如山的旧设备——生锈的显微镜、残缺的实验台、装着不知名液体的玻璃瓶，瓶身贴着泛黄的标签，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沈教授当年负责的光学项目，大部分设备都存放在这里。”周明川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有些发闷，他举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我之前来的时候，只看了中间区域，最里面的架子还没来得及检查。”
林砚之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脚下的水泥地积着厚厚的灰尘，每走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偶尔能踢到散落的螺丝或金属碎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蒙尘的设备，忽然停在一台半掩在帆布下的仪器上——那是一台老式的激光干涉仪，机身是银灰色的，虽然蒙了灰，却能看出保养得极好，不像其他设备那样锈迹斑斑。
“等等。”林砚之走上前，轻轻掀开帆布，指尖触到机身时，竟感觉到一丝异样的光滑——不是灰尘覆盖的粗糙，而是有人近期擦拭过的痕迹。她心里一紧，拿出手机拍下仪器的型号，“这台设备的型号，和沈教授当年发表的论文里提到的干涉仪一模一样。”
周明川凑过来，看着仪器上的编号：“这个编号我有印象，当年项目结题时，这台干涉仪应该已经报废处理了，怎么会在这里？”他用手电筒照向仪器底部，忽然指着一处细微的划痕，“你看这里，这个划痕和我之前在研究所档案室看到的报废清单上记录的一模一样，确实是同一台。”
林砚之蹲下身，仔细观察那道划痕，忽然注意到仪器侧面的螺丝有松动的痕迹。她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拧下螺丝，打开了仪器的侧盖——里面的线路板上，竟贴着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边缘有些发潮，却完好无损。
“这是……”林砚之屏住呼吸，用镊子夹起纸条，缓缓展开。纸条上的字迹是沈知年的，墨色有些晕染，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干涉仪核心部件已替换，真正的部件藏在最里面的铁柜底层，密码是砚之的生日。若有人找到这里，切记，不要相信‘研究所’的人，他们要的不是真相，是能掩盖真相的证据。”
最后几个字的墨迹格外浓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林砚之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的生日——1989年10月17日，这个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日期，沈知年竟记了这么久。她抬头看向仓库最深处，那里有一排铁皮柜，和周明川上次拍的照片里的铁柜一模一样。
“去看看最里面的铁柜。”林砚之站起身，声音有些发哑。她快步走向铁柜，周明川紧随其后，手电筒的光束落在最底层的铁柜上——柜门上没有锁，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推了几次都没推开。
“我来试试。”周明川握住柜门把手，用力一拉，只听“咔嗒”一声，柜门应声而开。一股更浓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林砚之探头看去，铁柜里放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盒子上有一个四位数的密码锁，锁芯闪着微弱的金属光泽，显然比铁柜要新得多。
“密码是我的生日，19891017。”林砚之报出数字时，指尖还在发抖。周明川按照她说的数字按下密码，只听“嘀”的一声轻响，密码锁弹开了。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用防水布包裹的物件，还有一本厚厚的实验记录本。
林砚之接过实验记录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光学项目‘星尘’实验日志，沈知年，1999年3月”。她快速往后翻，里面详细记录了“星尘项目”的实验数据——从激光波长的调试到干涉仪的精度校准，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字迹工整，直到最后几页，字迹忽然变得潦草。
“1999年10月12日，实验数据异常，干涉仪检测到未知光束，波长超出现有理论范围。”
“1999年10月15日，所长找我谈话，让我销毁实验数据，说‘星尘项目’已被列为保密项目，后续由专人接手。”
“1999年10月20日，有人进过我的实验室，实验记录本被翻动过，我把核心数据抄在这本日志里，藏在这里。”
“1999年11月5日，我咳血了，医生说是肺癌晚期，但我知道，是他们给我下了药。砚之，若你看到这本日志，一定要把数据交给可靠的人，别让‘星尘项目’变成他们谋利的工具。”
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1999年11月10日，距离沈知年去世，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砚之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滴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她一直以为沈知年是因病去世，却没想到，老师的死，竟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意外”。
周明川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个防水布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晶体，晶体呈淡蓝色，在手电筒的光束下，竟泛着微弱的荧光。
“这是……激光晶体？”林砚之擦干眼泪，凑过来仔细观察，“‘星尘项目’的核心部件，就是这种特制的激光晶体，它能产生超出常规范围的波长，用于空间光学探测。”她忽然想起沈知年论文里的一句话：“若能突破波长限制，人类将能观测到宇宙中最遥远的‘星尘’，也能……看清身边隐藏的黑暗。”
“这个晶体的纯度，比我见过的任何激光晶体都高。”周明川拿出随身携带的检测仪器，将晶体放在检测台上，屏幕上很快显示出数据——纯度99.999%，波长1500纳米，远超现有技术水平。“如果这个晶体被用于军事领域，后果不堪设想。”
林砚之的心猛地一沉。她终于明白，沈知年为什么要把晶体藏起来，为什么要留下那些线索——他是怕这个能改变光学领域的发明，变成某些人手中的武器。而当年“研究所”的人，为了得到晶体和实验数据，不惜对沈知年下毒手，还伪造了他因病去世的假象。
“我们得把晶体和日志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林砚之将日志和晶体小心地放回盒子里，“现在‘研究所’的人肯定还在找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暴露。”
周明川点头，刚要合上铁柜，忽然注意到柜壁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不是他们刚才留下的，划痕边缘还很锋利，显然是近期有人来过这里。他心里一紧，拉着林砚之躲到旁边的实验台后，关掉了手电筒。
仓库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是两个男人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你确定沈知年把东西藏在这里？都搜了这么多次了，什么都没有。”
“所长说的，肯定不会错。那个林砚之昨天去过研究所的档案室，说不定已经发现线索了，我们得赶紧找到，不然就麻烦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仓库里的设备，离他们藏身的实验台越来越近。林砚之屏住呼吸，指尖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盒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们把东西拿走，绝不能让沈知年的心血，变成害人的工具。
周明川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同时用口型对林砚之说：“等会儿我引开他们，你从后门走，去我上次说的安全屋，我随后就到。”
林砚之摇摇头，刚要说话，就听见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那边的实验台，你去看看，别放过任何角落。”
光束落在实验台的边缘，林砚之能清楚地看到那个男人的鞋子——黑色的皮鞋，鞋跟处有一道明显的划痕，和她昨天在研究所门口看到的那个陌生男人的鞋子，一模一样。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周明川慢慢站起身，手里拿着一根生锈的钢管，眼神里带着决绝。而仓库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雨声混杂着脚步声，将仓库里的紧张气氛，推向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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