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付琛立在秋房间门口,身后暖黄色的壁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门前的一小块地板上,“手帕我拿去洗一下,那片栅栏应该很久没人管了,花茎上粘了不少土。”
“进来坐吧,手帕我来洗就好…”
秋月微微侧身摆出邀请的姿态来,眼瞳里包着的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从付琛身上尝到了一种他未曾接触过的甜味,是玫瑰的香。
“我待会儿会来的,”付琛就着秋月有点别扭的姿势递给她一个算不上是拥抱的拥抱,他们的胸膛迅速靠拢又分开。仿佛夏日里一场来势汹汹的雨,把每一个忘记带伞的倒霉蛋都浇个稀碎以后立即不着痕迹地逃跑。“但在此之前,我要先把你的手帕洗干净。”
他打趣似的说,笑着转过身,赶在秋月应答前离开了。
那股紧紧缠绕他肺腑的甜味随着付琛的动作浓烈,而后消散。
“好…好……”
秋月鬼使神差地朝他远去的背影点了头,望着他拐进走廊前的某一个房间,这才肯拖着步子走到床前。
我待会儿会来的。
秋月琢磨着这句话,像打发小孩的敷衍,也像一个心照不宣,独属于两人之间隐秘的约定
房门半掩着,秋月闭上眼去听远处传来的水流声。
它狭窄,悠长,仿佛没有尽头,一个劲的响,没完没了。
蜡液顺着烛身淌下去,水声依旧在耳边萦绕。
“要放我鸽子吗……”
水流声随意识的模糊逐渐断断续续,秋把目光放的很远,最后定格在无尽的黑夜。
再醒来,付琛已经坐在床脚了。
烛台上只剩一根蜡烛燃着,烛光摇曳,没有一丝照顾到他。
无尽的黑夜正啄食着付琛单薄的身躯。
但尽管如此,秋月还是认出他了,就像傍晚时那样。
——无论是他的轮廓,他的声音,亦或他踏过某处留下的窸窣脚步。早在这一切降临前,秋月就已然在脑海中想象回顾过千万次了。只有这样,当这一切真的在身旁上演时,她才能装的游刃有余一些。
天空很暗,秋月稍微松了口气。至少黑夜还没完全褪去。
阳台门被人关上了,素色的纱帘静静遮盖住玻璃门外的一切:群星,以及一轮圆月。
她眯着眼去看付琛,看他低头捣鼓着什么,顺便在心里斟酌起待会怎么装着醒过来。
“终于醒了?”
付琛的声音猛然在房间里炸开,不大也不小,像投进死水的石子,打破了房间中原有的平衡。他没抬头,却精准地察觉到秋月醒来时气息细微的变化:“我从十点一直等到现在,差点就要给你守夜了。”
一丝惊愕略过秋月心头,紧随其后的是更强烈的、被揭穿的羞赧。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
“抱歉,我太困了…不过……你怎么没回去休息?”
付琛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挪着身子坐在离她更近的地方,烛光勉强勾勒出他的面容:“或者我们曾经见过呢。”
他说,然后将掩在身后的东西递给秋月:“手帕。”
秋月低下头,见付琛手上正捧着一只用手帕折成的兔子,背后还用丝带系上了一枝玫瑰。手帕是新的,秋月想,或许是玫瑰刺挂破了原来的手帕。
但她此刻无暇顾及这些了。
“什么叫我们曾经见过?”
她蹙起眉,蓝色的眼睛像窗外的海,一眼望不到尽头。
付琛迎着她的目光扬起一个好看的微笑。他把折好的兔子放在秋的床头,声音淡淡的,令人捉摸不透:“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在Tena老师那里念书呢。”
Tena老师?
记忆里确实有这样一个人。
秋月耳旁响起Tena老师的声音,混杂着不知道是哪一个夏天的蝉鸣。
“我当时只在你家留宿了一夜,结果那晚你还赖在我房间不走,非嚷嚷着要跟我睡。”
付琛稍微俯了身子,使两人的距离更近一些。
“想不起来了?”
秋月有点愣神,她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她在情窦初开的年龄里遇见了一个对他温柔无比的哥哥,刚刚懂一些情啊爱,便陷入了对他的爱慕之中。
她同时也想起了那个发誓要带进棺材里的秘密:留在付琛房间的那晚,她悄悄品尝了爱慕之人唇齿间萦绕的甜腻。
但她不知道,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早就唤醒了付琛。在她献上一个又一个既紧张又青涩的吻之前,也在她发现付琛是唯一可以给她单调生活带来慰藉的使者之前。
秋月看着付琛,看着他一呼一吸中毫不避讳的,独属于她的一份欲望。
他就是他。
付琛依旧笑着,像一张无暇的画,什么都看不透。和他对视就像是浸没在黏腻冰凉的玫瑰果酱里,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稍露破绽便会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甜绞断喉管。
秋月摇着头,双手不自觉抓紧了付琛的袖口,指节用力到有些发白:“我记得你,我真的…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