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上海天蟾舞台的红绸灯笼映得半条街通红——停演二十年的禁戏《红梅阁》复排,头牌武生赵啸林、花旦苏玉棠都是响当当的名角,连演三天场场爆满。可戏台刚热起来,怪事就缠上了门。
第一天散场,戏服师傅开箱整理行头,突然尖叫着跌坐在地:一只绣着红梅的月白绣花鞋躺在箱底,鞋尖沾着发黑的血迹,鞋帮还缠着几根女人长发。更邪门的是,这鞋根本不是戏班的行头,尺码比苏玉棠的鞋小了整整两码。
第二天清晨,苏玉棠在台上吊嗓,刚唱到《红梅阁》里“含冤莫白赴黄泉”的高潮,头顶黄铜灯架突然“哐当”坠落,直砸向她的肩膀。幸得武行师傅拉了一把,可灯架还是擦着胳膊砸在地上,火星溅到水袖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到了第三天,压轴戏《红梅阁·殉情》开演,赵啸林饰演的裴舜卿刚翻完筋斗,脚还没沾台板,突然像被人从背后猛推,直直向台下跌去——两米高的戏台,他头先着地,当场没了气。临死前,他捂着流血的额头,用尽最后力气喊:“红梅姑娘……来索命了!”
台下观众尖叫着往外跑,戏班班主周老海瘫在后台,攥着《红梅阁》戏本哆嗦。乔楚生带着巡捕赶到时,正撞见白幼宁举着相机拍台上血迹,路垚则蹲在戏台边缘,盯着台板上的划痕发呆。“老乔,你来的正好。”路垚抬头,“别信什么冤魂索命,都是人为的。”
乔楚生先封锁了戏台,让巡捕逐一排查戏班人员,自己则跟着路垚、白幼宁进了后台。
“灯架绳索有刀割痕迹,切口不整齐,是故意弄松的。”路垚指着戏台顶部的滑轮,又指向赵啸林摔落的位置,“台板上有个浅脚印,不是他的厚底武生靴,是软底绣花鞋的印子。”乔楚生蹲下身,用手指蹭了蹭脚印边缘的红粉:“这是胭脂粉,戏班里常用的那种,但颜色偏暗,不像苏玉棠她们用的亮色系。”
白幼宁这时拉过被砸伤的苏玉棠,她裹着绷带,手里捏着块绣红梅的丝帕:“二十年前,第一个演《红梅阁》的花旦柳玉茹,也是唱到‘含冤莫白’那段,从这戏台摔下去,跟赵师兄一样……后来戏就禁了,说她是被红梅冤魂附了身。”
“柳玉茹的死,有蹊跷?”乔楚生追问。苏玉棠刚要开口,后台突然传来争执——小花旦林巧儿正跟周老海吵着退班:“这戏邪门!血鞋、灯架、赵师兄的命,下一个就是我!”乔楚生眼尖,瞥见林巧儿袖口沾着点红粉,跟台板上的一模一样。
法医检查后发现,鞋上的血迹是鸡血,但鞋帮的长发,经比对竟是二十年前柳玉茹的。乔楚生立刻让人去查柳玉茹的档案,发现她死后,尸体被师妹沈秋云领走,葬在郊外义庄——而沈秋云,就是现在戏班的梳头师傅张妈,当年为避风头改了姓。
乔楚生带着路垚、白幼宁找到张妈,她见了柳玉茹的旧照片,没撑住就哭了:“鞋是我放的!我就是想吓退他们,别再演这戏!玉茹当年不是意外,是被人推下去的!”
路垚从周老海手里拿过《红梅阁》戏本,发现最后几页被撕过,残留纸角上写着“柳玉茹”“周老海”“赌”三个词。白幼宁突然想起,昨天采访周老海时,他提过二十年前欠了大笔赌债,是柳玉茹帮他还的。
“柳玉茹为什么帮你还债?”乔楚生盯着周老海,语气严肃。周老海眼神躲闪,旁边的武行师傅却忍不住开口:“班主,别瞒了!当年柳老板跟您订过亲,她是用自己的嫁妆帮您还的赌债!”
乔楚生让人查了林巧儿袖口的红粉,发现是“醉春坊”的胭脂——这种胭脂颜色暗,戏班里没人用,唯独张妈梳妆台上摆着一盒。可张妈却摇头:“我只放了血鞋,灯架和赵师兄的事,不是我干的!”
这时,巡捕来报,在赵啸林住处搜出一张二十年前的借据——是赵啸林向柳玉茹借的五百块银元,落款日期正好是柳玉茹死前三天。“赵啸林当年是小武行,柳玉茹帮他还了赌债,条件是让他盯着周老海。”路垚突然顿悟,“他知道周老海杀了柳玉茹,却一直没说——因为周老海后来成了班主,给了他不少好处。”
路垚让乔楚生把周老海叫到戏台前,并且直接拿出借据:“第一天的血鞋是张妈放的,第二天的灯架,是你让赵啸林弄松的——你怕苏玉棠知道太多,想让她‘意外’受伤,没法再演;第三天赵啸林被推下台,是因为他跟你要更多钱,威胁要把当年的事捅出去,对吧?”
周老海脸色煞白,刚要反驳,乔楚生指着他袖口的红粉:“你昨天找过林巧儿,让她盯着张妈,给了她一盒‘醉春坊’的胭脂——林巧儿袖口的粉,就是你给的。赵啸林摔落位置的绣花鞋印,也是你故意印上去的,想嫁祸张妈。”
“我没想买凶杀他!”周老海瘫在地上,“是他逼我的!他要我把一半戏班股份给他,不然就告诉巡捕……我只能趁他上台时,从后台幕布后推了他一把!”
乔楚生让人把周老海带走,转头看向路垚:“果然,哪有什么冤魂,都是人心里的贪念在作祟。”路垚点头,白幼宁收起相机:“至少柳玉茹的冤屈,今天总算清了。”
周老海被带走那天,天蟾舞台的红绸灯笼全摘了,《红梅阁》的戏本被扔进火炉,火苗舔舐着纸页上的红梅,像是烧尽了二十年的冤屈。张妈站在柳玉茹墓前,把那只绣花鞋埋进土里:“玉茹,仇报了,以后没人再拿你的戏当噱头了。”
乔楚生看着空荡荡的戏台,递给路垚和白幼宁两张戏票:“本来想着案子结了,带你们来看场正经戏,现在倒好,只能下次了。”路垚笑着接过来:“下次看什么都行,别再碰这种‘索命戏’就好。”白幼宁也笑:“要我说,还是楚生哥你靠谱,不然这戏班里的弯弯绕,还得查更久。”
风吹过戏台,带着残留的胭脂香,像是为这场落幕的谜案,唱了最后一句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