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上海已经快要入冬了，公寓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纸墨香——路垚坐在桌前翻看着之前的旧报纸，白幼宁蜷在沙发上举着电话，跟中学挚友沈曼卿絮叨得热火朝天。
“曼卿你是不知道，路垚在苏州吃汤包，居然跟老板抢最后一个蟹黄的！”白幼宁的笑声戳破夜的安静，路垚揉着太阳穴，手里还捏着半块桂花糕道：“白幼宁，你再吵，等会旁边洋行的法国老板该来拍门了。”
“我跟曼卿好长时间没见了，多说两句怎么了？”白幼宁对着听筒吐舌头，“你嫌吵就回你自己房间呗，我在要在客厅打电话，别来管我。”两人又拌了两句嘴，路垚嫌烦，就搂着报纸回了自己房间。白幼宁没再计较，转回头接着跟沈曼卿聊静安寺百货的新款香水，可没说几句，听筒那头突然没了声音——没有忙音，没有惊呼，只有一片死寂。
“曼卿？曼卿你还在吗？”白幼宁连喊三声，只听见微弱的电流杂音。她以为是电话线接触不良，等了两分钟见没动静，嘟囔着“肯定是困得睡着了”，便挂了电话，打着哈欠回房睡了。
第二天清晨，急促的拍门声把白幼宁吵醒。开门一看，是沈曼卿家的佣人阿桂，老太太脸色惨白，攥着她的手直发抖：“白小姐，不好了……我家小姐她……没了！”
白幼宁脑子“嗡”的一声，刚要往外冲，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乔楚生穿着深色风衣，带着两个巡捕站在楼下，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立刻皱起眉：“幼宁，别急，我刚接到报案，正要去沈公馆，一起走。”
等三人赶到沈公馆，客厅里已围了一圈巡捕。沈曼卿的卧室门从内侧反锁，窗户也插着黄铜插销，典型的密室——她被一根绣着兰草的白绫吊在房梁上，脚下倒着一张翻扣的梨花木凳，凳面上只有她自己的脚印。梳妆台上摆着半杯没喝完的洋酒，旁边还放着一张折叠的信纸，上面是她的字迹：“世事无趣，愿归兰台”。
“初步判断是自杀。”巡捕房的老周叹了口气，“门窗都锁死，现场没外人痕迹，遗书也有。”
“不可能！”白幼宁攥着乔楚生的胳膊，声音发颤，“我昨晚11点还跟她打电话，她跟我约今天去逛百货公司，怎么会自杀？”乔楚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路垚——路垚正盯着凳脚，手指蹭了蹭上面一道极浅的横向划痕。
“老乔，你来看。”路垚抬头，“这凳脚的划痕是新的，像是被细线勾过的痕迹，而且遗书的墨迹看着有点怪，不像一气呵成写的。”
乔楚生立刻让人封锁现场，让路垚负责勘察室内，自己则带着白幼宁去问佣人阿桂。“昨晚11点后，有没有人来找过小姐？”乔楚生语气严肃。阿桂想了想：“只有小姐的未婚夫顾律师来过，大概10点半到的，坐了十几分钟就走了，走的时候小姐还送他到门口，看着好好的。”
另一边，路垚在沈曼卿的床头柜上找到那部老式拨号电话，听筒底座的绒布上沾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是氰化物的残留。他立刻喊来乔楚生：“老乔，你闻这个味道，而且电话线接口处有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插拔过。”
白幼宁这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晚通话时，我好像听到‘咔嗒’一声，当时以为是她碰倒了东西，还有最后她没声音前，我听到她‘唔’了一声，特别轻，像被人捂住了嘴！”
乔楚生跟着路垚检查卧室门，发现门锁内侧的铜栓上，缠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麻线，线的一端沾着点蜡油。“这是伪装的密室。”路垚解释，“凶手先在门外通过麻线控制铜栓锁门，再扯断麻线从门缝抽走，凳脚的划痕就是麻线勾到留下的。”
乔楚生立刻让人去查顾明轩的行踪，同时让路垚检测那杯洋酒。很快，法医传来消息：洋酒里加了低剂量氰化物，不足以致命，但会让人意识模糊。“凶手是先让沈小姐喝了洋酒，等她意识不清时把她吊起来，伪装成自杀。”路垚分析，“她没完全失去意识，所以才会发出‘唔’的声音，还碰松了电话线。”
没过多久，乔楚生的手下回来报告：顾明轩昨晚10点半离开沈公馆后，并没有回律所，而是去了一趟洋行，直到11点半才回家，而且沈曼卿的父亲沈敬言近期挪用洋行公款，亏空了近十万银元，还把沈曼卿的嫁妆拿去抵押了——昨晚沈曼卿曾跟顾明轩吵过架，因为顾明轩帮沈敬言做了偷税的伪证。
路垚突然想起什么，拉着乔楚生去了电话局：“法租界的电话局有通话记录，查沈曼卿昨晚的通话。”果然，记录显示，白幼宁挂掉电话后，沈曼卿的电话又被人重新拨通了一次，时长1分20秒，通话对象是顾明轩的律所座机。
“这1分20秒，就是凶手的马脚。”乔楚生立刻让人把顾明轩带到巡捕房。面对记录，顾明轩还想狡辩：“我昨晚没跟曼卿通过电话，肯定是记录错了！”
“错没错，你袖口的蜡油说了算。”路垚指着他袖口的痕迹，“沈曼卿门锁上的蜡油，跟你袖口的成分一模一样。你故意让她喝了带氰化物的洋酒，等她意识模糊时把她吊起来，可你忘了她手里还攥着电话听筒，怕电话没挂好留下痕迹，就用她的手指按了重播键，想确认电话是否挂断——这1分20秒，就是你在确认的时间。”
白幼宁这时拿出一张便签：“曼卿昨晚跟我说，你拿了她父亲的钱做伪证，还威胁她‘再管闲事，就让你永远闭嘴’！你怕她今天去巡捕房揭发你，所以才提前下了手！”
顾明轩再也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因贪财帮沈敬言做伪证，被沈曼卿发现后，担心事情败露影响律师生涯，便策划了这场密室自杀，想嫁祸给“情绪崩溃”的沈曼卿，却没想到栽在了电话记录和蜡油痕迹上。
沈曼卿的葬礼过后，乔楚生把路垚和白幼宁约到咖啡馆。“沈敬言挪用公款、顾明轩做伪证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乔楚生递给白幼宁一杯热牛奶，“别太自责，这事不是你的错。”
白幼宁捏着杯子，眼眶还有点红：“要是我昨晚多问两句，说不定……”路垚看了看白幼宁，把一块糖放进她手里：“别多想了，凶手已经抓到了，曼卿的冤屈也清了。”
乔楚生看着两人，嘴角勾起一丝笑：“以后你们再吵嘴，记得留点心，别再让这种事发生了。对了，下周巡捕房有场慈善晚宴，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就当散散心。”
白幼宁抬头，看了看路垚，又看了看乔楚生，终于点了点头。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三人的杯子上，驱散了深夜话机带来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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