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念糍抱着最后一卷米白色针织面料踏进工作室时，窗外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籽。老钢窗被风刮得嗡嗡响，她放下面料，伸手擦掉玻璃上的雾气，看着雪籽落在对面老屋顶的瓦片上，很快积起一层薄薄的白，像极了设计稿里“初雪”系列的裙摆。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是沈氏集团对接的设计师发来的消息，附了份详细的样品制作要求，末尾特意提了句：“沈总叮嘱，领口云纹的虚线绣法要和原稿一致，针脚密度不能差半分，他说这种绣法‘有温度’。”阴念糍盯着“有温度”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想起昨天在会客室里他指尖落在稿纸上的温度，耳尖莫名有些发烫。
她从抽屉里翻出绣绷和针线，将裁剪好的面料固定在绷架上。丝线穿针时，指尖被针尖戳了下，渗出一点血珠，她下意识把手指含进嘴里，尝到淡淡的铁锈味——这是这个月第三次被针扎到了。福利院的张阿姨总说她性子急，绣东西时手不稳，可这次她不敢急，沈氏的合作是她的救命稻草，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沈逸尘失望。
绣到一半，门被推开，冷风裹着雪沫子涌进来，带着熟悉的桂花香皂味。“念糍，我给你带了热乎的糖炒栗子！”学姐林薇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子，看见桌上的面料，眼睛一亮，“这就是沈氏那个‘初雪’系列？别说，这云纹绣得还真有那味儿，像雪要飘起来似的。”
阴念糍放下针线，接过栗子，指尖碰到纸袋，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学姐，昨天借你的裙子……”
“嗨，多大点事，你穿着挺好看的。”林薇摆摆手，拿起设计稿翻了翻，忽然压低声音，“对了，你见到沈逸尘本人了？听说他可难搞了，之前有个设计师因为改了三次方案，当场被他骂哭了。”
阴念糍咬着栗子，想起沈逸尘递湿纸巾时的模样，摇摇头：“没有，他……挺温和的。”
“温和？”林薇瞪大了眼睛，“你没搞错吧？财经杂志上都说他是‘铁面阎王’，当年他爸把沈氏交到他手里，不到三年就把亏损的子公司全盘活了，手段狠得很。不过说起来，他好像没什么花边新闻，身边连个亲近的女伴都没有，倒是挺奇怪的。”
阴念糍捏着栗子壳的手顿了顿，雪籽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想起沈逸尘看设计稿时的眼神，想起他说的“有温度”，心里忽然像被雪籽砸了下，有点发甜。
接下来的几天，阴念糍几乎住在了工作室。白天赶工绣样品，晚上就在折叠床上蜷一晚，梦里总反复出现沈氏会客室的场景——沈逸尘坐在沙发上，指尖摩挲着设计稿，阳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他的眼神很软，像雪后初晴的天空。
周五傍晚，样品终于绣好了。阴念糍抱着装样品的盒子，站在沈氏大楼楼下，雪已经停了，地面结着薄冰，走一步滑一下。她给助理发消息，对方回复：“沈总在顶楼办公室处理点事，您可以先上去等他，门没锁。”
顶楼的走廊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沈逸尘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透出暖黄的灯光。阴念糍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办公室很大，落地窗外能看到整片城市的夜景，霓虹灯光映在地板上，像撒了一地碎钻。
办公桌后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的是冬日的梧桐林，雪落在枝头，枝桠间挂着一件米白色针织衫，领口绣着云纹，和她设计稿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阴念糍的呼吸猛地顿住，指尖攥紧了盒子边缘。她走近办公桌，看见桌角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各色的丝线，都是她常用的真丝款，甚至连她最爱的米白色都有。罐子里还压着一张便签，字迹遒劲有力：“下次绣样品时用这个，更顺滑。”
“喜欢这幅画？”
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阴念糍吓得手一抖，盒子差点掉在地上。她转过身，看见沈逸尘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领带松了半截，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可眼神落在她身上时，瞬间变得柔和。
“助……助理让我在这里等您。”阴念糍的声音有些发颤，目光落在玻璃罐上，“这丝线是……”
“给你的。”沈逸尘走近，拿起玻璃罐递给她，“上次见你用的丝线有点粗糙，这个是进口的真丝款，绣出来的云纹会更有光泽。”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阴念糍的脸瞬间红了，连忙接过罐子，低头道：“谢谢沈总，您太客气了。”
沈逸尘没再说什么，接过样品盒。打开盒子的瞬间，他的目光落在领口的云纹上，指尖轻轻拂过绣线，动作很轻，像在触碰易碎的雪。“很好。”他说，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满意，“比我想象中还要好，这针脚里的劲儿，很像……”他顿了顿，没说下去，只是把盒子合上，“下周签合同的时候，我请你吃饭吧，算是庆祝合作成功。”
阴念糍愣了愣，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那双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霓虹，像盛着星光。她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
离开办公室时，沈逸尘坚持要送她回去。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雪夜里，暖气开得很足。阴念糍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手里攥着那个玻璃罐，心里像被糖炒栗子的甜味填满了。
“你好像很喜欢福利院的孩子？”沈逸尘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阴念糍愣了愣，点头：“嗯，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张阿姨和孩子们对我很好。”
“以后有机会，我能和你一起去看看吗？”沈逸尘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阴念糍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用力点头：“当然可以。”
车子驶过福利院附近的老巷，张阿姨还在门口扫雪，看见车子，挥了挥手。阴念糍让司机停车，下车时，沈逸尘递来一把黑色的伞：“晚上可能还要下雪，拿着吧。”
阴念糍接过伞，伞柄还带着余温。她站在巷口，看着车子消失在夜色里，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沫子落在伞面上，很快积起一层白。她抬头望了望沈氏大楼的方向，顶楼的灯光还亮着，像一颗悬在夜空中的星，温暖又明亮。
回到工作室，阴念糍把伞靠在墙角，拿起桌上的玻璃罐，倒出一点米白色丝线——触感细腻得像沈逸尘的目光。她重新坐在绣绷前，拿起针线，指尖划过面料，这一次，针脚格外平稳。雪敲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忽然觉得，那些藏在心底的渴望，好像正在被一根无形的线，慢慢缝成一个温暖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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