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吗？

戏到高潮，虞姬拔剑自刎，宋亚轩身形一软，恰到好处地倒在“霸王”怀里，台下掌声雷动。

张真源终于点燃了烟，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只余下一点猩红的火光明灭。

他没等谢幕，起身往后台走。

守在后台门口的伙计见他衣着考究，又认得他是二楼包厢的贵客，只犹豫了一下，便侧身让开了路。

路过转角时，他听见两个小戏子在嘀咕

任何角色小戏子：宋老板最近总见些生面孔，昨儿还有个穿长衫的来送‘戏本’呢。

张真源轻笑一声

那哪是戏本呢？分明是前线急需的布防图。

后台乱得很，卸妆水的气味混着脂粉香，还有跑堂伙计的吆喝声。

几个小戏子正围着衣箱说笑，见张真源进来，都识趣地闭了嘴，低头忙活自己的事

张真源径直往里走，走到最里面那间挂着“宋老板”牌子的化妆间门口，没敲门，直接推了进去。

宋亚轩正对着镜子卸头面，鎏金的凤冠放在桌上，发间还缠着红绸。

听见动静，他手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拿起蘸了卸妆水的棉团，慢条斯理地擦着眼角的油彩

宋亚轩这位先生，后台不是前厅，您怕是走错地方了。

他声音里还带着点戏腔的余韵，却冷得像结了冰

方才递“戏本”的同志刚走，他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尤其是，他知道进来的是谁，张真源，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忍不住会哭

五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其实也知道，张真源来听他唱戏了，听了三次

第一次，坐在一堆人当中，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第二次，第三次……

张真源反手关上门，插销“咔哒”一声落锁。

他走到宋亚轩身后，看着镜子里那张半卸了妆的脸

左眼的油彩已擦干净，露出底下那双熟悉的、总是含着笑的眼，右眼还留着浓黑的眼线，显得半张脸明，半张脸暗

张真源呵！

张真源自嘲的笑了笑

明面上是戏子与商人，暗地里，都在为这破碎的山河拼着命。

张真源走错了？

张真源低笑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张真源轩轩，五年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还是说，你忘了我们一起埋的那些梦

最后几个字，是他们之间的暗语。

宋亚轩拿棉团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却还是没回头

只是把棉团往桌上一丢，语气硬邦邦的

宋亚轩先生认错人了，我叫宋树立，不认识什么轩轩，更不懂什么梦

他怕啊，怕张真源这声“轩轩”被门外的耳朵听去，怕自己的私心坏了大事。

他早就想好了，这乱世里，爱国是本分，爱张真源是奢念，若有一日必须选，他会毫不犹豫地选前者

可他又多希望，能有个两全的日子，能和张真源再回到小院，看蔷薇花开。

宋亚轩以为自己的演技已经很好了，可没想到当他再看到张真源的时候，看到这个日思夜想的人的时候，还是会溃不成军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怎么可能忘？怎么可能不认识？

同样

张真源，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

其实

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张真源的

分开的第一年03个月六天，宋亚轩看着这世界，看着这祖国，想了很久

青灰色的瓦檐滴着雨，秋意凉浸得透骨。

宋亚轩蜷在廊柱边，指尖无意识捻着片枯槲叶，心里那团理不清的褶皱

他觉得，自己好像爱上哥哥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下去，掐得心口发紧。

可心里那点私念却像野草疯长

瓦檐上的雨珠“啪”地砸在宋亚轩手背上，惊得他回了神。

他把枯槲叶捏碎，碎末从指缝漏下去

宋亚轩觉得，他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