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叫符苓，符字是源于她爷爷的姓，苓字是取自中药茯苓，寓意繁荣昌盛，朝气蓬勃，青年才俊之意，爷爷希望她将来朝气蓬勃，健健康康。

第二章

符苓的行李箱里充满了爱

符苓蹲在玄关的青石板上，看着爷爷把最后一床叠得方方正正的薄被塞进行李箱。被角绣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是奶奶前几天戴着老花镜，就着堂屋的日光一点点绣的，针脚不算细密，却把花瓣的弧度勾得格外软和。

“再塞件薄外套，九月天早晚凉。”奶奶端着竹筛从厨房出来，筛子里是刚炒好的南瓜子，香得金苓鼻尖动了动。她伸手去接，却被奶奶拍了下手背：“装书包侧袋里，晚自习饿了吃，别让同学抢光了。”

符苓“嗯”了一声，指尖捏着竹筛边缘，看着奶奶把南瓜子倒进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布袋里。这布袋还是她五岁时，奶奶用旧衣服改的，现在看已经有些小了，却一直没舍得扔。她想起上周六晚上，父母难得打了视频电话，屏幕里妈妈穿着职业装，背景是亮着灯的办公室，说“住宿学校能锻炼自理能力，我跟你爸忙，跟着爷爷奶奶总不能一直娇气”，爸爸在旁边附和“学费都交好了，下周就让爷爷送你去”。

那时符苓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里父母身后堆着的文件，突然想起去年春节，父母回来过年，也是抱着手机回复消息，连奶奶做的糖醋排骨都没尝几口。倒是爷爷，知道她爱吃，第二天一早就去镇上的菜市场买了新鲜排骨，炖了满满一锅，让她连吃了三碗饭。

“苓苓，过来试试新书包。”奶奶的声音拉回金苓的思绪。她走过去，看见沙发上放着一个深蓝色的双肩包，是爷爷昨天从镇上的文具店买回来的。爷爷说“选深颜色耐脏，住宿不用总洗”，却还是在书包内侧缝了个小口袋，“放钥匙和零钱，别弄丢了”。金苓把书包背在身上，肩带刚好卡在肩膀中间，不松不紧——爷爷量过她的肩宽，特意让文具店的老板调了背带长度。

收拾完行李时，天已经擦黑了。奶奶在厨房做饭，油锅“滋啦”响着，飘出葱花炒鸡蛋的香味。符苓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看着爷爷给行李箱贴名字贴。爷爷的手有些抖，大概是年纪大了，写“符苓”两个字时，笔尖顿了好几下，最后还在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这样宿管阿姨好认，”爷爷笑着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被阳光晒软的棉线，“你要是想我们了，就看看这个太阳，跟家里的一样亮。”

符苓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行李箱上的太阳。她想起昨天下午，奶奶带她去村口的小卖部买零食，她选了两包荔枝味的硬糖，奶奶却非要多拿一包橘子味的：“给宿舍的同学分着吃，处好关系。”走的时候，小卖部的王奶奶问“苓苓这是要去城里读书啦”，奶奶叹了口气说“爸妈忙，没办法”，声音轻得像被风刮走的棉絮。

晚饭时，奶奶一个劲地给金苓夹菜，碗里堆得像小山。爷爷拿出一瓶果汁，倒在她的小碗里：“少喝汽水，这个是鲜榨的，奶奶昨天榨的橙子。”符苓喝了一口，甜得有些发腻，却还是一口口咽了下去——她知道，这是奶奶早上五点就去果园摘的橙子，回来洗了好几遍，用纱布一点点滤出来的，连一点果肉渣都没有。

睡前，符苓坐在奶奶的床边，看着奶奶给她缝衣角。校服的袖口有点长，奶奶用针线缭了一圈，说“等你长高了，再把线拆了还能穿”。灯光下，奶奶的头发白了大半，垂在额前，金苓伸手想帮她捋到耳后，却被奶奶抓住手：“苓苓在学校要听话，晚上盖好被子，别踢被着凉。要是想奶奶了，就给家里打电话，爷爷每天傍晚都在电话旁等着。”

符苓点点头，眼眶有点热。她想起幼儿园时，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来接，只有她是爷爷骑着老式自行车来接。自行车的前梁上绑着一个小棉垫，是奶奶缝的，冬天坐上去不凉。爷爷骑车骑得慢，会跟她讲路边的庄稼，说“这是小麦，等熟了就能磨成面粉，给苓苓做馒头”，说“那是玉米，煮着吃最甜”。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奶奶就起来做早饭了。粥是用小米和红枣熬的，熬得黏黏糊糊的，红枣的甜味都渗进了粥里。金苓喝了两碗，爷爷已经把行李箱搬到了门口，还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她的牙刷、毛巾，还有奶奶昨晚新蒸的两个豆沙包。

“路上吃，别饿肚子。”奶奶把布袋子递给她，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到了学校给家里打电话，让爷爷去村口的小卖部接。”金苓“嗯”了一声，跟着爷爷往村口走。清晨的风有点凉，爷爷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外套上有淡淡的肥皂味，是奶奶昨天刚洗过的。

村口的公交车站旁，已经有几个等车的人了。爷爷把行李箱放在脚边，蹲下来帮符苓整理衣领：“到了学校要好好吃饭，别挑食，要是宿舍冷，就把奶奶给你缝的小暖水袋灌上热水。”符苓看着爷爷的眼睛，突然有点想哭，却还是忍住了——她记得奶奶说过，“住宿的孩子要坚强，不能总哭鼻子”。

公交车来了，爷爷把行李箱搬上车，又跟司机师傅嘱咐“麻烦多照看一下，孩子第一次住校”。符苓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爷爷和奶奶站在车下，奶奶还在挥手，爷爷却背过身去，大概是怕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车子开动了，符苓趴在窗户上，看着村口的老槐树一点点变小，直到看不见。她摸出书包侧袋里的南瓜子，捏了一颗放进嘴里，香得有点发苦。又伸手摸了摸行李箱里的玉兰花薄被，想起奶奶绣花瓣时，手指被针扎破，却还是笑着说“不疼，苓苓的被子要绣得好看点”。

车子走了快一个小时，符苓才想起给家里打电话。电话接通时，是爷爷的声音，有点沙哑：“苓苓到哪儿了？”符苓说“快到学校了”，爷爷又说“到了学校别害怕，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爷爷每天都在”。挂了电话，金苓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突然觉得，那个装着薄被、南瓜子和豆沙包的行李箱，好像装着爷爷奶奶所有的牵挂，沉甸甸的，却又暖得让人心安。

到了学校，宿管阿姨帮她把行李箱搬到宿舍。宿舍是四人间，另外三个同学已经到了，都在跟爸爸妈妈说话。符苓把行李箱打开，开始整理东西。叠被子时，她看见被角的玉兰花，突然想起奶奶说“这朵花像苓苓，软乎乎的，却能自己长”。铺床单时，又摸到爷爷缝在床单内侧的小口袋，里面装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爷爷的字：“苓苓，想家了就看看天上的太阳，爷爷和奶奶每天都在看。”

晚上，宿舍里的灯熄了，邻床的同学在小声哭，说想妈妈。金苓却摸出枕头下的小毛线兔——那是奶奶走之前熬夜赶织的，针脚有点歪，却暖得她攥了一整晚。她把小毛线兔抱在怀里，想起爷爷早上给她披外套的温度，想起奶奶煮的小米粥的甜味，突然觉得，就算爸妈不在身边，就算要住在学校，好像也没那么难。

因为她知道，远方的家里，总有两个人，会等着她的电话，会把她的牵挂，缝在被角，藏在口袋，记在心里。就像那朵玉兰花，就算长在陌生的地方，也能靠着心里的暖，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