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那年夏天，我删掉顾然的短信后，把王者卸了，手机屏幕清净了好几天。直到九月开学，师范的晚自习变得漫长，我趴在桌上刷贴吧，手指划过一堆“处CP”“求带飞”的帖子，鬼使神差点了“发布”，敲下一行字：“主玩中单，荣耀50星截图附后，求个能唠嗑的游戏搭子，输赢无所谓。”
帖子发出去半小时，一条评论冒出来：“老乡？我也湖南的，在广东读书，能加个QQ吗？”头像是辆黑色的赛车，ID“阿远”，下面还附了句“我王者菜，但能听你吐槽”。我点开他主页，翻到几条飞车动态，视频里他操控赛车甩尾过弯，行云流水，心里一动，回了句“号私你”。
没过十秒，QQ就弹出好友申请，备注写着“阿远，湖南怀化的，老乡！”。通过后他秒发消息，带着点自来熟的热络：“刚看你荣耀截图，太牛了！我王者才钻石，打了半年都上不去，你能带我躺吗？”我回了个“试试”，当晚就拉他双排。
他玩孙膑，全程跟在我身后，我玩貂蝉清线，他就蹲在塔下帮我探草；我被对面打野抓，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放二技能，结果自己被秒，语音里还喊“晚晚快跑！”。我一边吐槽他“菜得抠脚”，一边忍#不住笑——顾然当年是带着我乱杀，林叙是温柔护着我，可阿远的“菜”里，藏着股笨拙的真诚。
认识第三周，他突然发消息：“晚晚，我们处对象吧？虽然我现在在广东，过年回怀化就去找你，我攒钱买票，去长沙见你。”我盯着屏幕，想起顾然的报复，林叙的分手，心里有点慌，却又被他后面的话戳中：“我知道我王者菜，配不上你，但我能陪你聊天，给你讲故事，你打游戏累了，我就哄你睡觉。”
我鬼使神差回了“好”。那天起，他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给我打电话讲故事，不是什么华丽的童话，就是他在广东的日常：“今天中专上电工课，差点把电线接错”“食堂的菜好淡，想念我妈做的怀化酸萝卜”“周末去发传单，赚了40块，离见你又近了一步”。
有次他说中午没吃饭，想省点，我心里一紧。我的生活费也没多少，但是还是立马给他发了一点。他过了十分钟才收下，发来一张饭的照片，配文“谢谢老婆，这是我来广东吃的最香的一顿”。我看着照片，突然觉得，网恋好像也没那么糟。
王者渐渐成了我们的“背景板”，飞车成了主场。他玩飞车是真的厉害，带我跑“秋名山”“玫瑰之恋”，每次都能拿第一，还教我甩尾、双喷。有天他说“我们在飞车里结婚吧”，没等我回应，就发来了一张“永恒之戒”的截图：“我攒了一个月点券买的，婚礼我来办，你等着就行。”
婚礼那天，他邀请了二十多个飞车好友，屏幕上飘着粉色的花瓣，弹幕刷着“恭喜”，他操控着男号，我操控着女号，在教堂里完成仪式，他发语音：“晚晚，等现实里见了，我给你买真的戒指。”我抱着手机，脸发烫，17岁的冬天，第一次觉得网恋也能这么甜，连长沙的冷风吹到脸上，都带着点暖意。
他开始给我画饼，说寒假来长沙，带他去吃臭豆腐、糖油粑粑，去橘子洲头散步；说毕业后来长沙找工作，跟我一起租个小房子，每天下班一起打游戏。我信了，甚至开始倒计时，算着他放寒假的日子，想象着他从高铁上下来，笑着朝我挥手的样子。
可这份甜，没撑到寒假。在一起半年后，我们的电话渐渐没了话。每天下晚自习回宿舍，我拨通他的电话，常常是十几秒的沉默，他只会说“今天上课累”“兼职烦”，我聊飞车，他说“最近没手感”；聊王者，他说“你玩得太厉害，我插不上嘴”。我问他“是不是不想处了”，他却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哪有那么多话聊”。
我没再追问，心里却清楚，这段感情要散了。果然，一周后，他发来长消息：“晚晚，我们分手吧。你那么优秀，王者上过荣耀，我连王者都打不上，配不上你。你值得找个比我厉害、能陪在你身边的人。”
没有争吵，没有哭闹，我回了个“好”，然后删了他的QQ，卸了飞车。17岁的感情，像一场没跑完的飞车竞速，前半程我们并肩冲线，后半程他却突然停了车，连句“再见”都没好好说。
分手后第三天，我翻出尘封的小号，看着列表里那个熟悉的ID“不才”——那个曾经和我一起玩李白、后来因误会断联的男生。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发送了好友申请，备注写着“一个游戏搭子”。
没想到他秒通过，第一句消息就是：“晚晚？别装了，你小号的头像，还是当年你用的妲己表情包，我认得。”
我盯着屏幕，突然笑出了声。原来有些旧人，就算隔了一年，换了账号，还是能一眼认出。17岁的尾巴，一场未赴的寒假约碎了，却意外牵出了一条旧线，窗外的长沙飘着细雨，我不知道这条线，会带我走向怎样的故事，但心里那份空落落的感觉，好像突然被填了一块小小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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