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的二月还裹着湿冷的风，情人节那天，我窝在师范宿舍的被窝里，手指在QQ上快速滑动。朋友发来一句“给你推个打野大神，初三的，叫顾然，跟你一样爱打王者”，紧接着一个好友申请弹出来，头像是个叼着草的韩信，备注写着“顾然，打野带飞”。
那时候我16岁，读师范一年级，总在课后抱着手机玩中单，昭君、妲己换着来，却总在团战里被对面打野切得心态炸。顾然比我小一岁，初三的课表满，却总在晚自习后准时上线，开麦喊“中路清完线跟我反野”，他的雅典娜能越塔强杀，韩信能秒换三装，每次我被抓，他总能从野区冲出来救我，语音里的少年音带着点拽：“别怕，有我。”
我们的关系在王者峡谷里越走越近，直到那场战队赛。那天我们五排打战队赛，顾然选了雅典娜打野，下路的孙尚香抢了他的红buff（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小鸟”是红buff），他当场就炸了，语音里吼了句“抢我野？玩个屁”，直接挂机。我盯着黑掉的雅典娜头像，气到手抖——明明是一起组队的，凭什么因为一个野就甩脸子？我当即发消息“分手吧”，顾然秒回“分就分”。
可凌晨两点，我的QQ震个不停，是顾然的消息，一条接一条：“我错了，不该挂机”“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不这样了”，最后发来一条语音，带着哭腔，少年的呜咽声混着电流音：“我就是气不过他抢我野，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别分手行不行？”
我最见不得男生哭，心一软，回了句“知道错了就好”。和好后的日子像开了倍速，我们天天排位，他打野我中单，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从星耀一路冲到荣耀50星——那是我第一次上荣耀，截图发空间时，顾然评论“我的中单最厉害”，我盯着屏幕笑了好久，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厉害。
也就是那时候，学校电竞社招新，王者荣耀比赛要组队，我报了中单。社里给我分配了三个队友，都是小学教育专业的同级生，队长是玩打野的，而辅助是队长的室友，叫林叙。第一次见林叙是在食堂，他穿件白衬衫，戴副细框眼镜，皮肤白白的，说话温温柔柔，像书里走出来的文弱书生，却在五排时把孙膑玩得滴水不漏，总能精准地给我套二技能挡伤害。我想，温文儒雅这个词就是形容林叙的。
他加我QQ那天，备注写着“林叙，辅助位，以后多练配合”。之后我们常约在食堂五排，他会提前给我占座，带一杯热奶茶，三分糖，是我喜欢的甜度。下雨天，他会拿着两把伞在教学楼下等我，我们的教室在同一楼层，他总在我下课前两分钟站在走廊尽头，看见我就笑着递伞。
有天课后，他叫住我，手里攥着根皮筋，轻声问：“能不能把你的小皮筋给我？”我愣了愣，把手腕上的粉色皮筋摘下来给他。他接过，套在自己手腕上，眼睛亮晶晶的：“给了我，就不会还了哦。”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脸有点红，声音却很认真：“我喜欢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我脑子里闪过顾然的脸，却又想起他挂机时的任性，想起林叙的温柔，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当天晚上，我给顾然发消息“我们分手吧，我有男朋友了”，他没回，我却没心思管，因为林叙正站在我宿舍楼下，手里拿着个小蛋糕，说“庆祝我们在一起”。
和林叙在一起的日子，是我16岁里最甜的片段。晚自习后，他会跑到我教室门口等我，我们班女生看见他，都凑过来小声喊“晚晚男朋友好帅”，我红着脸牵起他的手，在一片起哄声中下楼梯。他是文明督察队的，我跟着他去体育馆训练，我们坐在看台上牵手，他拿出手机拍照，把合照设成屏保，又把手机密码改成我的生日，说“我的手机你随便看”。
他要看我手机，我直接递给他，他翻到QQ列表，把自己设成置顶和特别关心，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却没想着给他同样的待遇。我们常去学校旁边的特立公园约会，手牵手散步，累了就坐在躺椅上，他给我讲他小时候爬树摔下来的糗事，我给他说我师范里的趣事，然后他会轻轻吻我，嘴里有淡淡的薄荷味，他总提前带好湿巾和水，细心地帮我擦嘴角，说“这样才干净”。每次快到宿舍门禁，他就牵着我的手跑，先把我送到楼下，看着我进去才转身回自己宿舍。
生理期那天，我在食堂依偎着他，他给我点了杯热可可，我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他掏出手机百度，眉头皱起来：“原来巧克力会促进血液循环，对痛经不好。”说着就要给我点别的，可我疼得没胃口，只好回宿舍。躺在床上打和平精英时，他突然打电话来，让我下楼。我打完一局才慢悠悠下去，看见他站在楼下，手里提着个大袋子，等了我十几分钟，耳朵冻得红红的。
我接过袋子，里面有很多零食、AD钙、薯片，还有一包红糖，价格标签没撕，刚好5块2毛钱。他挠挠头：“看你痛经，买包红糖给你煮水喝，5.20，图个吉利。”我心里一暖，却没说什么，只说了句“谢谢”。
好景不长，五月劳动节放五天假，我回了家，开始天天打王者。林叙不怎么会玩游戏，每次组队都拖后腿，我渐渐不找他玩了，反而顾然天天在线，陪我单排，帮我上分，我竟忘了给林叙回消息。
回学校那天，我在食堂打饭，手机震了，是林叙的消息：“刚刚看见你了，你只顾着低头玩手机。”我看着屏幕，发了两个表情包，没多说什么。晚上，他发来消息：“我们不合适，分手吧，你放假的时候，都没怎么理我。”我盯着那行字，心里没什么波澜，回了个“好”。
分手后的第二天，顾然发来消息：“你和他分了？我们和好吧。”我想起他之前的哭，想起他带我上荣耀的日子，点了点头。可我们性格都强势，总为一点小事吵架，有次吵得凶了，我说“分手”，他直接发了张割腕的照片给我，手腕上一道血红的口子，触目惊心。我不信，觉得是假的，没理他。
晚上，一个陌生号码打来，是顾然的发小：“你能不能关心关心顾然？他在外面喝酒，不肯回家，一直喊你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问他：“顾然左手手腕有什么？”发小顿了几秒，说：“有一道口子，还在渗血……”我才慌了，让他把电话给顾然，对着听筒哄：“乖，你先回家，回家我们就和好。”
他回家了，可我其实不想和好，只是怕他再伤害自己。没过几天，他又闹脾气，跑到自家楼顶打视频给我，手机镜头对着楼下，说“你不跟我和好，我就跳下去”。我没办法，只能又一次妥协。
他开始给我买暖宝宝，寄零食，每天给我发“早安”“晚安”，我渐渐觉得，或许我们能好好在一起。直到那天，我登他的QQ，想帮他领个游戏礼包，却看见他和同班女同学的聊天记录：“明天给你带一颗糖，草莓味的。”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立刻打电话质问他。他沉默了好久，才冷冷地说：“跟你和好，就是为了报复你。当初你甩我的时候，我也这么伤心，现在你尝到滋味了吧？”
眼泪瞬间砸在手机上，我终于明白，我当初毫不犹豫甩了他，如今遭到的，都是报应。我哭着说“分手”，挂了电话就把他删了。这次他没挽留，只有一条短信发来，短短一句：“对不起，祝你幸福。”
我盯着那条短信，在宿舍的床上哭了好久。16岁的情人节开始的网恋，从荣耀50星的甜蜜，到一颗糖的背叛，像一场短暂的梦，醒了之后，只留下满眶的眼泪和心里淡淡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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