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场补录的风

老城区的巷子藏在梧桐树影里，傍晚的风卷着饭菜香钻进鼻腔，艾薇刚走到姑姑家楼下，就看见三楼阳台姑姑在晾蓝白格子床单。她仰头喊了声“姑姑”，阳台很快探出个脑袋，姑姑身上系着围裙手里还在不停的摆弄床单，把它调整到最好的位置。嗓门亮堂堂的：“回来啦？快上来，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推开门时，姑父正哄着小表妹去洗手，木质饭桌上摆着两菜一汤，排骨裹着琥珀色的酱汁，散着热气。姑姑解下围裙，准备盛饭：“今天咋回来这么慢？是不是店里忙？”艾薇把包包挂在门口，走去盛饭“嗯，下午人多，走得晚了点。”艾薇坐下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可心里那股沉沉的闷却没散，她笑着问小表妹：“妹妹，今天在家做什么了呀？”在上幼儿园的表妹立即回话:“在家练字！”

姑姑是看着她长大的，哪能没察觉她的不对劲，放下筷子问：“是不是录取的事出问题了？早上你妈还打电话问呢。”艾薇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排骨的香味突然变得有点腻，她吸了吸鼻子，把“未查询到信息”的结果说了。

“嗨，我当啥大事！”姑姑听完倒笑了，给她碗里又添了勺汤，“去年你表哥查录取，系统卡到半夜才出来，你别急，说不定明天一早就有了。真不行咱还有补录，你分数又不低，怕啥？”这话像根细稻草，艾薇攥在手里——她报志愿时完全没想到会滑档，现在预感到补录是她眼下唯一的路。

晚饭吃得安安静静，艾薇没什么胃口，扒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她帮姑姑洗完碗，说要去楼下散散步，揣着手机出了门。巷子里的路灯亮得晚，昏黄的光线下，几个小孩在追着皮球跑，笑声撞在砖墙上，又弹回来飘进耳朵里。

她走到巷口的长椅上坐下，掏出手机点开和贺楚繁的聊天框，输入又删掉，反复好几次，最后只发了句“恭喜你呀，终于得偿所愿了”。贺楚繁几乎是秒回，还发来个蹦蹦跳跳的表情包：“等你消息呢！等你明天再查查？或者问问班主任？”艾薇看着屏幕，手指蜷了蜷。

她不敢问，怕班主任的话坐实她滑档的事实，没脸再联系她了。班主任是教语文的，艾薇的语文也没考差过，成绩出来时果然语文没让她失望。但是她填志愿那天没听班主任的意见。那时候艾薇很有把握每个志愿都不勾选服从调剂，班主任还给艾薇建议:“如果你很想去第一志愿的话就勾服从调剂，这样你这个成绩百分之百能录上。”可是艾薇不想被调剂到冷门的专业，就没听。

“明天再查吧，今天系统肯定卡。”她回了句，把手机揣回口袋有点后悔当初的任性。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她抬头看了看天，星星已经出来了，稀稀拉拉的，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不远处的小卖部还亮着灯，老板在门口支着小桌，和几个邻居下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啪嗒”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正坐着，手机突然震了震，是韩美林发来的消息：“艾薇，我刚问了我高中的朋友，说今天很多人都查不到，明天早上八点系统更新后再查，应该就有了。”看到消息，艾薇心里的沉没减，只回了句“谢谢美林，你早点休息”，起身往回走。

第二天早上，艾薇不到七点就醒了，摸过手机刷新录取页面，白底黑字的“未查询到相关信息”像片乌云，罩在她心头。她叹了口气，起床洗漱，换好导购服准备去店里。姑姑已经做好了早饭，煮了鸡蛋和小米粥，把鸡蛋剥好塞进她手里：“别想了，先去上班，补录的时间快出来了，咱到时候好好选。”

到店里时，韩美林已经到了，正对着电脑屏幕敲字。看到艾薇进来，她立刻招手：“艾薇，快来！我刚试了查分链接，好像能进去了！”艾薇心里一紧，快步走到自己工位前，坐下后深吸一口气，输入身份证号和准考证号，点击查询。

页面加载完毕，那行熟悉的“未查询到相关信息”再次出现。韩美林凑过来看见屏幕，笑容僵了一下，小声说：“没事，补录马上开始，你分数够，肯定能选个差不多的专业。”艾薇点点头，把手机收进抽屉——她的第六感没骗她，现在只能等补录了。

那天的阳光明明很亮，照在柜台玻璃上却反射出冷光，店里的顾客来了又走，艾薇机械地重复着“您好”“需要帮忙吗”，手指敲在缴费系统上，却没半点力气。孟店长看出她的低落，午休时把她叫到里间，递来一瓶冰可乐：“我当年也滑过档，后来补录去了喜欢的专业，别慌，补录是另一次机会。”

可乐的气泡在嘴里炸开，带着点甜意，艾薇心里的闷松了点。她攥着瓶子说：“孟姐，我现在就等补录了，就算不是师范专业，能有学上也行。”孟店长笑了笑：“这就对了，先抓住机会，以后还能转专业、考证书，路多着呢。”

傍晚下班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暖黄色，艾薇和韩美林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韩美林说自己查到了会计专业的录取通知，还帮艾薇查了补录的大致时间：“大概下周一开始，到时候咱们一起盯着，有合适的专业就报。”

路过小卖部时，艾薇和韩美林买了根绿豆冰棍，咬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她抬头看了看天，晚霞像被揉碎的金箔，撒在天边。“我朋友说滇东的湖很好看，”她突然说，“要是我补录也能去滇东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跟她常见面。”

韩美林拍了拍她的胳膊：“肯定能！你分数不低，滇东的学校补录名额应该不少，咱们一起等。”说罢两人就告别了，往各自家的方向走。

晚风拂过，带着夏末的温柔，艾薇攥着冰棍棍，心里有了点盼头。滑档不是结束，等一场补录的风，说不定就能吹到她想去的地方。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只要等着、盯着，总能抓住属于自己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