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晚上七点五十分，林深站在机车厂酒吧门口，感觉自己可能来错了地方。
这是一间由旧工厂改造的酒吧，外墙涂满 graffiti，门口停着各式摩托车，重金属音乐从里面隐隐传出。与他平时出入的高级餐厅和会所截然不同。
林深今天特意换了便装——深色休闲裤和一件简单的灰色针织衫，但依然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几个从酒吧出来的摩托车手好奇地打量他，他面无表情地回望，那些人立刻移开目光。
“林律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深转身，看到陆驰从一辆深蓝色摩托车上下来。今天他穿了件黑色皮质马甲，露出结实的手臂，上面纹着精巧的机械齿轮图案，与摩托车上的装饰相呼应。
“你准时。”陆驰似乎有些惊讶。
“我向来准时。”林深回答，“您说要补充的材料呢？”
陆驰笑了，牙齿在夜色中很白：“急什么？进去喝一杯再说。”见林深皱眉，他补充道，“这里也算我的工作室之一，部分资料在里面。”
酒吧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大，空间挑高，墙上挂着各种摩托车零件和设计图，吧台由发动机零件改造而成。空气中混合着机油、啤酒和烟草的气味。
“驰哥！”不少人向陆驰打招呼，同时好奇地打量跟在他身后的林深。
陆驰简单点头回应，带林深穿过主厅，来到后面一个相对安静的隔间。这里看起来像是他的工作区，桌上散落着设计图纸和各种工具。
“喝什么？”陆驰问，走向一个小冰箱。
“水就可以。”林深回答，目光被墙上一幅大型摩托车设计图吸引。那是与传统截然不同的设计，流线型车身与暴露的机械结构结合，既复古又未来感十足。
“喜欢？”陆驰递给他一瓶冰水，注意到他的目光。
“很独特的设计。”林深专业地评价，“平衡了美学和功能。”
陆驰眼神亮起来：“这是我正在做的概念车。”他走近图纸，开始解释设计理念。
林深惊讶地发现，当谈到设计时，陆驰完全像是变了个人——热情、专注、语言流畅而富有感染力。他讲解机械结构创新时，手指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与平日里的粗犷形象判若两人。
“...所以这个传动系统就是我被告侵权的部分，但实际上我三年前就已经画出了初稿。”陆驰结束讲解，看向林深，“你觉得胜算多大？”
林深思考片刻：“如果你能证明设计演进过程，胜算很大。不过我需要所有草图和时间戳证据。”
“都在这里。”陆驰拍拍一个文件箱，然后突然问道，“你对摩托车了解多少？”
“基本为零。”林深坦白。
陆驰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那你怎么真正理解我的设计价值？走吧，带你去体验一下。”
林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陆驰拉着走向酒吧后院。那里停着几辆摩托车，其中包括陆驰刚才骑的那辆深蓝色改装车。
“等等，我不认为这是必要的——”林深试图拒绝。
“法律咨询时间我是付钱的，对吧？”陆驰递给他一个头盔，“现在是我在咨询你，而我认为你需要亲身体验才能理解我的作品价值。”
林深还想说什么，但陆驰已经跨上摩托车，发动引擎。那低沉有力的轰鸣似乎直接震到了林深的胸腔里。
“上来。”陆驰命令道，眼神不容拒绝。
林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戴上了头盔。他小心地跨上后座，尽量不与陆驰有身体接触。
“抓紧。”陆驰回头说，然后不等林深反应，摩托车已经箭一般冲出去。
林深下意识地抓住陆驰的衣服，风声在耳边呼啸。摩托车灵活地穿行在小巷中，然后驶向江滨大道。速度越来越快，城市的灯光变成流动的色带，晚风扑面而来，带着江水的气息。
起初林深紧绷着身体，但随着速度提升，一种奇妙的解放感逐渐取代了紧张。他从未体验过这种自由的感觉——仿佛一切束缚都被速度撕裂，只剩下最原始的悸动。
陆驰的背部很温暖，林深不自觉中已经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前胸贴着他的后背。他能感觉到陆驰呼吸的节奏，甚至心跳的震动。
摩托车最终在江边一个观景台停下。陆驰关掉引擎，突然的寂静中只能听到江水拍岸的声音和两人的呼吸。
“怎么样？”陆驰转头问，眼神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林深松开抱住陆驰的手，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姿势过于亲密，下意识地后退一些。
“很...特别。”他承认，声音有些不稳，“这就是你设计的感觉？”
“之一。”陆驰跨下摩托车，递给林深一瓶不知何时带来的啤酒，“不同的车有不同的性格。这辆是速度与精准，我还有一辆强调力量感，另一辆追求平衡与和谐。”
林深接过啤酒，罕见地没有拒绝酒精：“你把这些车当成活物。”
“本来就是。”陆驰靠在栏杆上，面对江水，“每台机器都有灵魂，取决于谁创造它，谁驾驭它。”
两人静静喝了一会儿啤酒，远处城市的灯火映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为什么选择做摩托车设计师？”林深突然问。
陆驰侧头看他：“为什么选择做律师？”
“我先问的。”
陆驰轻笑，喝了一口啤酒：“我父亲是个机械师，但一辈子都在修别人的车。我想创造点什么，而不仅仅是修理。”他停顿一下，“轮到你了。”
林深沉默片刻：“我父亲是个理想主义的律师，免费帮穷人打官司，最后被一个不满判决的当事人杀害。”他说得极其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陆驰转头看他，眼神复杂：“抱歉。”
“不必。”林深喝完最后一口啤酒，“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做知识产权律师——没有血腥，只有金钱纠纷。”
陆驰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该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林深再次抱住了陆驰的腰，这次没有犹豫。风速比来时更快，他几乎将整个人贴在陆驰背上，感受着对方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
到达酒吧时，林深的脸颊因风吹而发红，头发也有些凌乱，看上去比平时年轻了几岁，少了几分疏离感。
“现在你有点理解我的作品了？”陆驰停好车，问道。
林深取下头盔：“比你想象的理解更多。”他停顿一下，“你的设计不只是机械，是情感和自由。”
陆驰的眼神变得深沉，他向前一步，进入林深的个人空间。两人距离突然变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林律师，你——”陆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
就在这时，林深的手机响起。他后退一步接电话，表情迅速恢复专业冷静：“是的，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他又变成了那个一丝不苟的律师：“抱歉，有急事需要处理。请明天把全部资料送到我办公室。”
陆驰点头，眼神难以读懂：“当然。”
林深转身走向路边准备打车，陆驰突然叫住他：“林深。”
这是陆驰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林深回头。
“下次我带你去试试另一辆车，体验完全不同。”陆驰说，语气中有着难以忽视的暗示。
林深停顿一秒，然后微微点头：“或许吧。”
坐上出租车后，林深透过车窗回望。陆驰仍站在原地注视着他，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挺拔而坚定。
林深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的脉搏跳动得比平时快得多。他不禁思考，这加速的心跳是因为刚才的摩托车速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陆驰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计划的第一步，比他预期的还要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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