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风的脸颊顿时烧得更厉害了。她是偷跑出来的,身上虽有些首饰银钱,却远不够“重谢”之说。这人分明是看穿了她的窘迫,却偏要这般戏弄于她。
安风“你……”
她攥紧了袖口,指尖碰到藏在里层的绣囊。那是汀兰年前新绣的,针脚细密,还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思及此,她心头一紧——也不知她这一走,汀兰会不会受罚。出门前虽已尽力不让她牵涉其中,可那丫头性子实诚,怕是难逃责难。
正暗自焦灼时,却瞥见那人仍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
安风强自镇定,抬高了下巴,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
安风“我既允了重谢,便不会食言。你且先出去,容我稍作整理,自会奉上酬金。”
沈晏亭挑眉,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片刻,直看得她几乎要维持不住那点强撑的骄傲,才慢悠悠地直起身。
沈晏亭“成啊。”
他拖长了调子,显得很是好说话,
沈晏亭“在下沈晏亭,姑苏人士,今科应试的举子,就住对面廊下最末一间。”
他走到门边,手指搭上门框,又回头冲她懒懒一笑,
沈晏亭“姑娘可快着些,掌柜的说了,酉时之前不续上房钱——”
他故意顿了顿,才接道,
沈晏亭“可是要连人带包袱请出去的。”
门吱呀一声合上,将那人讨厌的笑脸隔绝在外。
安风紧绷的肩背瞬间松了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她环顾这间狭小却干净的客房,走到床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素色的棉布被面。窗外市井的喧闹声隐隐传来,与她过往十四年所熟悉的深宅寂静截然不同。
她低头从袖中取出那个绣囊,倒出几粒金银锞子并一块玉佩。这些便是她全部的行囊了。平日攒的体己多半贴补了弟弟读书,如今只剩这些。指尖触到冰凉的玉佩时微微一颤——这是去岁表哥送的生辰礼,当时他说……
她猛地收拢手指,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片刻后,又缓缓松开,仔细将玉佩揣进怀里贴身处,其余银钱仍收回绣囊。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理平裙裾,确认发髻并未散乱,这才挺直脊背走向门口。手指搭上门闩时略顿了一瞬,仿佛还能听见门外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来到廊下最末一键门外。
姑苏举子,沈晏亭。她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推开了门。
门吱呀一声推开,廊下光线昏黄,沈晏亭正斜倚在对面窗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见安风出来,他指尖一弹,铜钱叮当落进掌心,挑眉望来。
安风目光不经意掠过他身后的房间——只见窄小屋内仅有一榻一桌,榻上铺着半旧的青布褥子,桌上散着几卷书册,与她那间虽简朴却整洁的上房相比,着实显得寒酸。她捏着绣囊的指尖微微一紧,心下倏地涌起几分愧疚。
沈晏亭“怎么?”
沈晏亭忽然轻笑一声,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瞥了眼自己的房间,
沈晏亭“姑娘莫不是心疼在下了?”
他故意将身子往门框上一靠,摆出个落魄书生的凄惨模样,
沈晏亭“唉,寒窗十年囊羞涩,只能租这漏风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