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日，窗外日头照常升起，客栈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沈晏亭依旧每日为安风煎药，将温热的药碗递到她手中时，指尖还沾着些许墨渍，仿佛真是个埋头苦读的举子。
安风的病好了大半，已能靠着床头坐起身。她看着沈晏亭将新买的笔墨纸砚摊在桌上继续完成掌柜给的抄家书活计，状似无意地轻声问：
安风“沈公子……春闱在即，你……是不打算考了么？”
沈晏亭正拎起茶壶倒水，闻言回头，嘴角便挂上那抹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沈晏亭“考，怎么不考？十年寒窗，不就等着这一遭？指望着金榜题名，好光宗耀祖呢。”
他说得漫不经心，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安风蹙眉：
安风“那……怎不见你温书？”
沈晏亭“临时抱佛脚，有什么趣味？”
他呷了口茶水，懒洋洋地倚在桌边，
沈晏亭“该会的，早些年头悬梁锥刺股，也都装进肚子里了。不会的，这会儿现学也来不及。功名这事儿，三分能耐，六分运气，还有一分……”
他拖长了调子，冲她眨眨眼，
沈晏亭“得看祖宗积没积德。”
他话说得轻飘，浑不将前程放在心上。安风却留意到，他虽看似闲散，每日清晨她醒来时，总能闻见他身上萦绕着一丝极淡的、清雅中透着些许甜腻的香气。那味道与她素日闻惯的檀香、沉香不同，倒像是……倒像是那夜在撷芳阁附近，从那灯火辉煌的楼宇缝隙里飘散出的、昂贵而靡丽的熏香。
他近日看似闲适，眼神却比平日更深沉，时常对着窗外长乐城的某个方向出神，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勾勒着什么，像是在反复推演路线。
到了晚上，安风喝过药，看着正在处理药渣的沈风亭，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
安风“你……是不是今晚要去救柳姑娘？”
沈晏亭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没有否认：
沈晏亭“是。”
安风“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安风攥紧了被角，眼中带着恳切与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沈晏亭走到床边，难得收起了戏谑，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沈晏亭“你好好待在房里，把门闩好，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夜色如墨，沈晏亭离去后，房间里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影子。安风拥着薄被坐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被角。白日里沈晏亭身上那缕若有若无的甜香，此刻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与柳望舒摘下面纱时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表哥陆云舟一掷千金的决绝身影交织在一起，在她心头翻涌不息。
一种说不清是担忧、是好奇，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像藤蔓般悄悄缠绕上来。她深吸一口气，终是掀被下床，从柜底翻出沈晏亭早前备下的那套深色粗布衣裳。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些许凉意。她利落地将长发用布巾包裹严实，对镜照了照，镜中只余一双清亮的眸子，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厮。定了定神，她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融入了客栈外更深沉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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