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顾夜寒提供的专家资料，苏小雪这几天几乎天天往医院跑，和医生沟通新的治疗方案，心情也因为父亲病情的好转而明朗了许多。
只是每次回到那栋冰冷的别墅，感觉却越来越奇怪。
她和顾夜寒依旧保持着“同桌异梦”的早餐惯例，偶尔在走廊遇见，也是点头即过。他依旧忙碌，她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严格遵守着那本《行为准则》。
但自从商场和专家资料事件后，苏小雪总觉得，两人之间那堵无形的墙，好像薄了那么一点点。至少，她听到他内心吐槽时，不再只是害怕，偶尔还会觉得有点…好笑？
这天晚上，她刚从医院回来，洗完澡正准备休息，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些不寻常的动静——似乎是瓷器摔碎的声音，还有管家压低了的、略显焦急的说话声。
出什么事了？
苏小雪犹豫了一下，《行为准则》没规定不能关心一下突发状况吧？她披上外套，轻轻打开门下了楼。
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
她走过去，看到管家和张妈正一脸无措地站在厨房门口。厨房里，顾夜寒正弯着腰，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胃部，脸色苍白，额头上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脚边是一个摔碎的咖啡杯和一滩污渍。
“先生，药…药好像吃完了，新的刘医生明天才能送过来…”管家急得不行。
“没事。”顾夜寒的声音听起来极其隐忍，甚至带着一丝烦躁，“都出去。”
“该死…偏偏这个时候…”
苏小雪心里一紧。他胃病犯了？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顾先生？”她忍不住出声。
顾夜寒猛地抬头看向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更深的冷漠覆盖：“谁让你下来的？回去。”
“麻烦…不想让人看到这副样子…”
苏小雪却没动。她看着他那副明明很难受却还要强撑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父亲病痛时的模样，心里一软。
她没理会他的冷言冷语，转头问张妈：“张妈，家里有小米吗？或者红糖？”
张妈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有有！我这就去拿！”
“苏小雪！”顾夜寒的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
苏小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看着他：“顾先生，《行为准则》里没说不能照顾生病的…雇主。”她临时把“丈夫”这个词咽了回去。
她走进厨房，避开碎片，扶住他的胳膊：“您先回客厅坐下吧，这里让张妈收拾。”
她的手指微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顾夜寒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麻烦。”
但他居然没有立刻甩开她，或许是实在没了力气，任由她半扶半搀地把他弄到了客厅沙发上。
苏小雪让管家去忙，自己接过张妈拿来的小米和红糖，钻进厨房。
她以前爸爸胃不好时，她常给他煮小米红糖粥，养胃又暖和。
厨房里很快飘出小米粥淡淡的香气。苏小雪小心地端着碗走出来时，看到顾夜寒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眉头紧锁，似乎比刚才更难受了。
她把碗放在茶几上，轻声说：“顾先生，喝点热粥吧，可能会舒服点。”
顾夜寒睁开眼，看了看那碗冒着热气的、看起来朴素无比的粥，又看了看她，眼神复杂。
“能吃吗？看起来不怎么样…”
苏小雪：“……” 大哥，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挑？！
她耐着性子解释：“这是小米粥，加了点红糖，很养胃的。您晚上是不是没吃饭？又喝咖啡了？”她看到了碎掉的咖啡杯。
顾夜寒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碗。勺子舀起一点，吹了吹，送入口中。
味道很普通，甚至有点过于甜了。但温热的粥滑入胃中，确实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缓解了那尖锐的绞痛。
他沉默地一勺一勺吃着，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
苏小雪稍微放下心，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安静地等着。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他喝粥的轻微声响。气氛有些古怪，却不再像平时那样冰冷紧绷。
吃完最后一口，顾夜寒把碗放下，抽了张纸巾擦嘴，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语气似乎没那么冷了：“还行。”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苏小雪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起身想去接空碗。
“放着吧。”顾夜寒阻止了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开口，“你…很会照顾人？”
苏小雪愣了一下，老实回答：“我爸爸以前胃也不好，照顾习惯了。”
顾夜寒眸光微动，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似乎累了。
“父亲么…”
苏小雪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这是…可以走了的意思？
她等了一会儿，见他好像没有其他吩咐，便轻声说：“那…顾先生您好好休息，我先上去了。”
她转身刚要离开，身后却传来男人低沉而略显疲惫的声音：
“嗯。”
“…谢谢。”
这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却清晰地钻入了苏小雪的耳朵。
她脚步一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回到房间，苏小雪靠在门背上，还能感觉到自己有点过快的心跳。
今晚的顾夜寒，褪去了平日里所有的冰冷和伪装，显得格外…真实。脆弱，别扭，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柔软？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种荒谬的想法甩出去。
但那句几乎微不可闻的“谢谢”，和他安静喝粥的样子，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座冰山，好像真的…在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悄悄融化了一角。
（第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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