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要离开

夜深露重，万籁俱寂。白日里的喧嚣与喜庆早已散去，只剩下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

云瑶心中记挂着那个强颜欢笑的身影，披衣起身，鬼使神差地走向后院那座临水的凉亭。果然，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影独坐其中，石桌上摆着几坛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萧秋水背对着她，单手支额，另一只手握着酒坛，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孤寂。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回过头，脸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神有些迷离，也不知是醉了几分。

“云……云小姐？”他口齿有些含糊，带着惊讶，连忙想站起身，却有些踉跄。

“坐着吧。”云瑶轻声说着，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软，“怎么一个人在此喝闷酒？”

萧秋水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惯常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没……没事，就是……为雪鱼姐高兴。”他仰头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她找到了亲人，我……我是真的高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可是……云小姐，我真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轻轻扎在了云瑶心上。她看着他被酒意和悲伤笼罩的脸，那份白日里被强行压下的落寞，在此刻暴露无遗。

云瑶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她没有劝他别喝，也没有说那些空洞的安慰话。她只是看着他，然后，在他困惑的目光中，轻轻地、有些生疏地，哼唱起了旋律。

正是他那日唱给她听的那首现代情歌。

她的声音清灵，与他的浑厚不同，对那陌生的曲调也掌握得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磕磕绊绊，偶尔还会走音。但这笨拙的、努力的哼唱，在此情此景下，却比任何天籁都更要动人心弦。

她记得。她不仅记得，还用这种方式，试图回应他当时未能言明的心意，试图……逗他开心。

萧秋水彻底愣住了。他手中的酒坛僵在半空，迷离的醉眼瞬间清明了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正在为他“唱歌”的云瑶。月光洒在她专注而略带窘迫的侧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头顶，混合着酒意和积压了太久的情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歌声停下，云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刚想说什么，却见萧秋水猛地放下酒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滚烫，带着微微的颤抖。

“云小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眶瞬间红了，里面翻涌着澎湃的情感，“我……我……”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在心中盘旋了千百遍的话，笨拙而炽热地说了出来：

“我心悦你！从很久以前……就心悦你！”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以及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我知道我可能配不上你……我除了这个虚名，一无所有，还总是给你带来麻烦……但是……但是……”

他抬起头，泪水终于忍不住从通红的眼眶中滑落，混合着酒气，声音带着绝望般的颤抖：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我真的……不能再一个人了……”

他将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她面前。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武林盟主，只是一个害怕孤独、乞求一丝温暖和陪伴的普通人。

云瑶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那几乎要将他灼烧的炽热情感和恐惧。看着他卑微的泪眼，听着他近乎绝望的祈求，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

她没有抽回手，反而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覆上了他颤抖的手背。

月光下，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仿佛承载了满天星辰。

她没有直接回答“好”或“不好”，只是看着他，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萧秋水，我从未想过要离开。”

这句话，如同春风，瞬间吹散了他眼中所有的阴霾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