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在书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悠然舞动。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手牵着手,享受着这片刻的宁谧。方才的窘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脉脉的温情。
萧秋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云瑶细腻的手背,感受着那如玉的微凉触感,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安定感填满。他不再是那个漂泊无依、只能将心事寄托于剑锋的少年,他的心,终于有了可以安然栖息的港湾。
“阿瑶,”他再次轻声唤道,这一次自然了许多,带着一种确认般的亲昵,“这些日子,江南……可有什么趣事?”
他想知道她生活的点滴,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她是如何度过每一天的。这不再是客套的寒暄,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融入她所有生活的渴望。
云瑶抬眸看他,眼中漾着温柔的笑意,拉着他走到窗边的软榻旁坐下。她亲自执起小炉上一直温着的茶壶,为他斟了一杯热茶,动作优雅而娴静。
“趣事谈不上,”她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声音轻柔,“不过是些寻常琐事。帮着爹爹打理些账目,偶尔去自家的铺子里看看,闲暇时……便抚抚琴,看看书。”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那几株开得正盛的山茶花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只是这琴音,总是不自觉地,就飘向了北方。”
简单的话语,却像最细腻的笔触,在萧秋水心中勾勒出她凭窗远眺、琴音寄情的画面。他心中一热,握住茶杯的手微微收紧,那温热的触感仿佛顺着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底。
“我在北疆,时常能听到风声。”他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有时候,会觉得那风声里,夹杂着你的琴音。”
这话带着几分傻气,却又真挚得让人心动。云瑶忍不住笑了,嗔道:“净胡说,北疆离此千里之遥,风声如何能带来琴音?”
“心听到了。”萧秋水回答得理所当然,眼神专注而认真,“每次遇到艰难,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想你,想想……你在等我。便觉得,再难的路,也能走下去。”
他的情话依旧带着些笨拙,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打动云瑶。她不再反驳,只是微微垂下眼睑,长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边的笑意却甜蜜得如同化不开的蜜糖。
“说起来,”萧秋水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轻快了些,“这次在北疆,我还遇到了一位你们云家商号的管事。”
“哦?”云瑶有些讶异。
“是在运送一批药材去前线的时候遇到的。”萧秋水解释道,眼中带着钦佩,“云家商队,不畏艰险,将急需的药材、粮草源源不断送往前线,价格公允,甚至多有赊欠、捐赠。吴将军和前线将士们,都感念不已。”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阿瑶,这里面……一定有你的功劳,对吗?”
他知道,云家虽是商贾巨擘,但能在朝廷态度暧昧、风险巨大的情况下,如此不遗余力地支援前线,绝非仅仅是商业行为。这其中,必然有她的影响和决断。
云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拨弄着茶杯,低声道:“我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保家卫国,匹夫有责,云家既享天下利,自当担天下责。更何况……”她抬起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更轻了,“我知道,你在那里。”
最后这句话,轻若蚊蚋,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萧秋水的心尖上。他明白了,那些雪中送炭的物资,不仅仅是为了家国大义,更是因为她知道,他在那个战场上,她在用她的方式,守护着他,支持着他。
一股暖流汹涌地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他放下茶杯,再次伸出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
“谢谢你,阿瑶。”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朴素的三个字,却承载了无尽的感激与深情。
云瑶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力量和温度,轻轻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阳光悄然移动,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他们就这样坐在窗边,喝着茶,说着分别后各自经历的琐碎小事。他说起北疆的苦寒与壮阔,说起战友的豪情与牺牲,说起胜利的来之不易;她说起江南的细雨与繁花,说起家中的琐事,说起对他的牵挂。
没有惊心动魄的渲染,只有平淡而真实的分享。但在这平淡之中,两颗心却靠得前所未有的近。那些他未曾宣之于口的危险,她能从他轻描淡写的叙述中感知;那些她不曾明说的思念,他能从她温柔的眼波中读懂。
之前的腼腆和拘谨,确实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时间和考验淬炼后的、深入骨髓的亲密与默契。他们仿佛真的天生就该如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明了彼此的心意。
不知不觉,日头已然偏西。侍女轻轻叩门,禀报晚膳已经备好。
萧秋水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拉着她说了一下午的话,却丝毫未觉时光流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却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
“走吧,”云瑶也站起身,看着他,眼中带着盈盈笑意,“爹爹该等急了。而且,某人不是说要好好补偿我们云家的米粮吗?”
萧秋水看着她狡黠的笑容,心中满是宠溺,用力握紧她的手,郑重承诺:“嗯,从今日起,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谁要白白胖胖!”云瑶嗔怪地瞪他,眼底却满是欢喜。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出书房,走向那灯火通明、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背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紧密相连,再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