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喜欢,往往不掺杂任何世俗的考量,如同初春的第一场雨,干净、清透,却又带着足以浸润整个青春岁月的力量。萧秋水对云瑶的这份情愫,便是如此。它始于那个莲池畔的惊鸿一瞥,在少年懵懂的心田里悄然生根,而后,在无数个或远或近的凝望中, 野蛮寂静 地生长,蔓延成一片无法割舍的风景。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将对一个女子的印象,在心中珍藏如此之久。或许是因为那初见时的震撼太过强烈,以至于后来见过的所有莺莺燕燕,在她那如同皎月破云般的光华对比下,都显得黯然失色。又或许,是因为他从未真正靠近过,那份美好便始终蒙着一层朦胧的面纱,引人无限遐想,也杜绝了任何可能出现的瑕疵。
他知道云瑶与林家的公子林遇之是青梅竹马,两家早有婚约。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心中并无多少妒忌,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像云姐姐那样美好的女子,本就该配这世间最好的儿郎,拥有最顺遂圆满的人生。林遇之他是见过的,温文尔雅,家世相当,又是自小的情分。萧秋水觉得,这样很好。只要她能一直展露着那日午后般纯净明媚的笑容,只要她是幸福的,那么他这份藏在心底、无人知晓的喜欢,便也有了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他甚至会为此感到高兴,一种带着淡淡酸涩,却又无比真诚的高兴。
姐姐萧雪鱼是知道他那点小心思的。有时姐弟俩独处,萧雪鱼便会故意拿这个打趣他。
“哟,我们家的傻小子,今天又偷偷跑去哪儿‘偶遇’了?”萧雪鱼促狭地眨着眼,用团扇轻轻敲他的头。
萧秋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梗着脖子反驳:“谁、谁去偶遇了!我是去练剑路过!”
“路过?”萧雪鱼拖长了语调,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从演武场到后花园,要绕过大半个府邸,你这路未免也绕得太远了些。”
被戳穿心思的萧秋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萧雪鱼见他窘迫,也不再深究,只是敛了笑容,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和劝慰:“秋水,听姐姐一句,阿瑶她……心里是有人的。她和林公子感情很好,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免得自己徒增烦恼。”
萧秋水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剑鞘上的纹路,闷闷地“嗯”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总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看到她过得很好,他心中那份莫名的挂念便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家里其他人,父母、兄长,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他对云家小姐的不同。但少年人情窦初开,又是这般无疾而终的单相思,大人们也只是看在眼里,并未点破,只当是成长过程中一段必经的、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云瑶出嫁的日子。
那是一个极好的晴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整个锦官城似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红色里。林家与云家联姻,是当时轰动蜀中的大事。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争相一睹新娘的风采。
萧秋水也来了。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母亲特意为他准备的湖蓝色锦袍,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云府门前那喧闹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为她高兴的释然,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落落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