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羞涩

“客似云来”的喧嚣与美食的香气被抛在身后，覃月牵着小野，抱着已经在她臂弯里打起了小呼噜的大白，小白迈着优雅的步子紧随其后，重新汇入了元初城主街那璀璨如星河、喧嚣如沸水的人潮之中。饱腹感带来的暖意驱散了夜风的微凉，也让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嗝……”覃月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肚子，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琳琅满目的街景，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探索的欲望，“吃饱喝足，该消消食，顺便……开开眼界！” 她兴致勃勃地拉着小野，开始沿着这条号称汇聚了天下奇珍的“天街”闲逛。

元初城的繁华，在夜色与万千符灯的点缀下，展现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魔幻魅力。街道两旁，不仅仅是高大的店铺楼阁，更有无数临时支起的、闪烁着各色灵光的摊位，将宽阔的青石街道挤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中间供车马通行的缝隙。

“哇！小野快看！那个会自己跳舞的木头人！”覃月指着一个摊位，只见一个巴掌大小、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偶，在摊主灵巧的手指操控下，正随着悠扬的笛声翩翩起舞，动作灵动流畅，引得围观者阵阵喝彩。

“姐姐，那是傀儡戏的偶人，要用很细的丝线牵引的。”小野小声解释道，他毕竟在元初城放过“马”，对城里的一些事物比覃月熟悉些。

“哦哦！”覃月恍然，但兴趣不减，凑近了看那精妙的机关。

再往前走，一个摊位散发出浓郁的异香。摊位上摆放着各种形态奇特、色彩斑斓的矿石和植物，有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有的则氤氲着淡淡的雾气。摊主是个戴着兽骨面具的蛮族汉子，正用生硬的大周官话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蛮荒深处采来的‘星泪石’！佩戴可凝神静气！‘月光草’！夜晚能发光，养在屋里不用点灯！”

覃月看着那块如同将整片星空封存其中、流淌着梦幻蓝紫色光晕的“星泪石”，眼睛都直了！还有那株叶片如同月牙、散发着柔和银白光晕的“月光草”，简直太适合放在床头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枚刻着“玄”字的城主令牌，心里痒痒的。这令牌肯定能当钱使，而且估计没人敢收她的钱……

但是……覃月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她看着那蛮族摊主饱经风霜的脸和期待的眼神，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不行不行！覃月啊覃月，你是有原则的人！城主爷爷是好意，但这令牌用了，感觉跟吃霸王餐、仗势欺人有什么区别？跟那些欺负小野爹娘的坏妖怪有啥两样？不行！这不符合本姑娘光明磊落、自力更生的行事风格！”

她用力甩了甩头，把“想要”的念头强行压下去，对着那星泪石和月光草露出一个遗憾又“坚强”的微笑，拉着小野继续往前走。

“姐姐，那个……你不喜欢吗？”小野仰头看着她，小声问。他刚才明明看到姐姐眼睛都放光了。

“喜欢啊！”覃月坦然承认，随即又挺起小胸脯，一脸正气，“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姐姐我现在……嗯，囊中羞涩！等以后姐姐自己挣了大钱，再来买！”她说着，还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

接下来，她们又看到了更多令人目不暇接的奇珍异玩：

一个摊位上，悬浮着几颗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液体火焰流动的赤红色晶石，摊主声称是来自地火熔岩深处的“炎心髓”，是打造火属性灵兵的极品材料。

另一个摊位前，一个透明的水晶缸里，游动着几条通体近乎透明、只有尾鳍如同七彩薄纱般飘逸闪光的“幻彩灵鱼”，美得如同梦境。

还有卖各种精巧符文器具的：能自动记录声音的“留声螺”，能短距离传送小物件的“咫尺匣”，能调节小范围温度的“四季符”……

更有甚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老道士模样的摊主面前，只摆着几个灰扑扑的瓦罐，罐口用黄符封着，他闭目养神，身前立着一块破木牌，上书：“内有乾坤，有缘者得之。” 透着一股子神秘莫测的气息。

每一样都让覃月心痒难耐，像有只小猫爪子在挠。她一会儿蹲在“炎心髓”前啧啧称奇，一会儿又对着“幻彩灵鱼”流连忘返，还好奇地拿起“咫尺匣”摆弄了几下。但每一次，强烈的原则感和对“老赖”身份的抗拒，都让她在最后关头忍痛放下，只留下一句“再看看”，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那纠结又强装洒脱的小模样，看得旁边的小野都忍不住偷偷抿嘴笑。

“小野，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覃月逛了一圈，虽然自己啥也没买，但没忘了身边的小家伙。她在一个卖各种精巧木雕玩具和小零食的摊位前停下，豪爽地指着那些栩栩如生的小木马、木头小鸟，还有晶莹的糖画、喷香的糖炒栗子，“喜欢哪个？姐姐给你买！这个姐姐还是买得起的！”她拍了拍自己腰间那个瘪瘪的、只装着几枚可怜铜钱的小荷包。

小野的目光在那可爱的木雕小马上停留了一瞬，小脸上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就被他用力压了下去。他懂事地摇摇头，小手拉了拉覃月的衣角：“姐姐，我不想要。我们……看看就好。” 他虽然年纪小，但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剧变，又跟着覃月一路走来，心思比同龄人敏感许多。他看到了姐姐对那些奇珍异宝的喜爱和克制，也明白姐姐现在的“囊中羞涩”。他不想再给姐姐增添负担，哪怕只是一点点。

覃月看着小野懂事得让人心疼的样子，心中微微一酸。她蹲下身，平视着小野的眼睛，揉了揉他的头发，认真地说：“小野，别跟姐姐客气。一个小木马，几颗糖炒栗子，姐姐还是请得起的！你看，”她从荷包里掏出仅有的几枚铜钱，在手心里掂了掂，发出清脆的声响，“够买好几串糖葫芦呢！快说，想要什么？”

小野看着覃月真诚的眼睛和手心里那几枚亮晶晶的铜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真的不用了，姐姐。我……我吃饱了，不饿。”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沾了点泥巴的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