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姐姐

覃月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明白，小野不是不想要，他只是太懂事了。这份懂事，在经历了那样的惨剧之后，显得格外沉重。

她不再勉强，付钱买了两串最大最红的糖葫芦，硬塞了一串到小野手里：“拿着！姐姐命令你吃！很甜的！” 自己则狠狠咬了一大口自己那串，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却冲不散心头的酸涩。

接下来的路程，小野虽然拿着糖葫芦，小口小口地吃着，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像之前吃烤鸭时那么开心。他小小的身影在璀璨的灯火和喧嚣的人流中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总是下意识地紧紧挨着覃月，大眼睛里时不时会掠过一丝茫然和不易察觉的恐惧，仿佛随时会失去这唯一的依靠。

覃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小野的情绪变化。她停下脚步，不再关注那些光怪陆离的摊位，拉着小野走到街边一个相对安静些的角落，在一棵挂满了祈福红布条的老槐树下蹲了下来。

“小野，”覃月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她看着小野低垂的眼帘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告诉姐姐，是不是还在想爹娘？害怕了？”

小野咬着下唇，没有立刻回答，但眼眶却迅速红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砸在手中的糖葫芦上。

“别怕，小野。”覃月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眼神坚定而温暖，如同暗夜中的星辰，“看着姐姐。”

小野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覃月。

覃月双手扶住他小小的肩膀，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道：

“听着，小野。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唯一的家人！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害怕！”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周围的喧嚣，直抵小野惶恐不安的心底。

“姐姐会教你本事，教你变得强大！等我们找到了梅师兄、晏冰块他们，我们就一起，把那些害人的坏妖怪，统统杀光！替你爹娘，替牧野村，替所有被妖怪害死的人报仇！” 她的话语如同炽热的火焰，点燃了小野眼中熄灭的光。

“所以，别怕！”覃月将他小小的身体轻轻搂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却充满力量，“天塌下来，有姐姐顶着！以后的路，姐姐牵着你走！我们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谁都好！让那些坏蛋看看！”

温暖的怀抱，坚定的承诺，如同最坚实的壁垒，将小野心中那片冰冷的、充满恐惧的废墟缓缓包裹、温暖。一直强忍的悲伤和压抑的恐惧，在这一刻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呜呜呜……姐姐！”小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小小的身体在覃月怀里剧烈地颤抖，双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襟，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这一次的哭泣，不再是单纯的悲痛，而是混杂着委屈、恐惧，以及……终于找到依靠的宣泄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安全感。

“别怕，别怕，姐姐在！姐姐在呢……”覃月紧紧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声音温柔地重复着，任由他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衫。她没有说更多安慰的话，只是用最温暖的怀抱和最坚定的存在告诉他：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大白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悲伤与温暖交织的气氛，它从覃月怀里探出头，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小野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安慰声。小白也安静地站在一旁，豆豆眼柔和地看着他们。

过了许久，小野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噎，最后终于平息下来。他抬起哭得红通通、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覃月，用力地点了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嗯！小野不怕！小野有姐姐！”

看着小野眼中重新燃起的、虽然还带着悲伤但更多是依赖和信任的光芒，覃月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脸，擦干他脸上的泪痕：“这才对嘛！走，姐姐带你去看个地方！”

“去哪？”小野吸了吸鼻子，好奇地问。

覃月神秘一笑：“一个好地方！你肯定熟！”

她牵起小野的手，不再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地，沿着主街的一条岔路拐了进去。这条街道比主街窄一些，灯火也相对没那么璀璨，但烟火气更浓。两边多是些售卖生活用品、普通吃食、布匹杂货的店铺，还有一些挂着“住宿”、“茶水”招牌的小客栈，行人多为附近的居民和行脚商，显得更加生活化。

小野走着走着，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指着前方不远处一个挂着“张记粮油”招牌的街口，兴奋地喊道：“姐姐！姐姐！前面！前面那个街口拐进去，就是玉兰街了！”

“哦？玉兰街？”覃月挑眉，来了兴趣，“就是小野以前放‘小马’时住的地方？”

“嗯嗯！”小野用力点头，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离开牧野村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点怀念和雀跃的笑容，“可熟了！那里有王婆婆的豆腐花，可好吃了！还有李大叔的烧饼，又香又脆！还有……”

一提到熟悉的地方，小野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仿佛暂时忘记了悲伤，又变回了那个在村里跑来跑去的小男孩。他挣脱覃月的手，小跑着往前冲去，边跑边回头喊：“姐姐！快跟我来！我带你去看！”

“哎！小野！你慢点！当心脚下，别摔了！”覃月看他恢复活力，心里也高兴，连忙抱着大白跟上，还不忘回头招呼，“小白！跟上！”

小白“嘎”了一声，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

刚拐进玉兰街，一股熟悉的生活气息便扑面而来。街道两旁是低矮的民居，不少人家门口都种着玉兰树（虽然花期已过，只剩茂密的绿叶），因此得名。青石板路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有些地方还残留着白天摆摊留下的水渍。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晒被子的阳光味，还有淡淡的皂角清香。孩童在街边追逐嬉戏，妇人坐在门口借着路灯缝补衣裳，几个老人围在路灯下下着象棋，时不时传来棋子落盘的脆响和争论声。这里没有天街的浮华，却充满了真实、温暖、接地气的市井烟火。

“姐姐！你看！那就是我以前租住的小院子！房东刘奶奶可好了！”小野指着一扇贴着褪色门神的木门，兴奋地说。

“还有那边！王婆婆的豆腐花摊！可惜现在收摊了……”

“那个是李大叔的烧饼炉子！明天早上肯定出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