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街

小野像个小向导，兴奋地给覃月介绍着街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他熟悉的人和物。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回家的亲切感。那些悲伤的阴影，在这熟悉的环境和覃月温暖的陪伴下，似乎暂时被驱散了许多。

覃月看着小野重新焕发神采的小脸，听着他叽叽喳喳的介绍，感受着这条普通街道上流淌的、真实而温暖的生活气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抱着大白，小白安静地跟在脚边，漫步在这条充满烟火气的玉兰街上，心中那因血仇和身份暴露带来的沉重压力，也仿佛被这人间烟火悄然熨帖、稀释。

或许，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有伤痛，有失去，但也有新的依靠，有平凡的温暖，有值得守护的人和烟火。她握紧了小野的手，看着前方被温暖灯火点亮的巷陌深处，心中一片安宁。元初城的第一夜，在经历了盛大迎接、美食慰藉、身份惊魂和温情相拥后，终于在这条名为“玉兰”的普通街道上，找到了它最踏实的落脚点。

……

小野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如同归巢的小鸟，脚步轻快了许多。他拉着覃月的手，小脸上洋溢着一种回到“家”的兴奋和安心感，叽叽喳喳地介绍着：

“姐姐你看！这是刘奶奶家！她包的荠菜猪肉饺子可香了！”

“那是张木匠爷爷，他的手艺可好了，我小时候的小板凳就是他做的！”

“王婆婆的豆腐花摊就在前面拐角，早上可热闹了！又滑又嫩，浇上虾油和葱花，我能吃两大碗！”

……

覃月抱着已经在她臂弯里睡醒、正睁着圆溜溜琥珀色眼睛好奇打量四周的大白，小白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脚边，优雅地避开地上的小水洼。她含笑听着小野的介绍，目光柔和地扫过这些朴素的店铺和门庭。这里没有天街的奇珍异宝，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和温暖的邻里情谊，让她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也暂时忘却了元初山的沉重和城门口的喧嚣。

“小野——！是小野吗？！”

一个带着惊喜和不确定的稚嫩童音，突然从前面巷子口传来。

覃月和小野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和小野年纪相仿、约莫六七岁的孩子，正围在巷子口一盏稍亮些的路灯下玩耍。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活泼和一点点因劳作而生的早熟痕迹。刚才喊话的，是一个看起来稍高壮些、皮肤黝黑的男孩。

小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挣脱覃月的手就跑了过去，声音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小林！大壮！小花！是我！我回来啦！”

“真的是小野！”那个叫小林的黝黑男孩第一个冲上来，用力拍了下小野的肩膀，其他孩子也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小野！你这些天跑哪去了？房东刘奶奶还念叨你呢！”

“就是！我们还以为你被妖怪抓走了！”

“小野小野，你看我捡的这石子，像不像个小老虎？”

孩子们叽叽喳喳，气氛热烈。他们都是和小野一样，在元初城各个马场帮工的小马童，平时就住在玉兰街尽头那个由房东刘奶奶照管的、租金低廉的大杂院里，彼此如同兄弟姐妹。

热闹了一阵，小林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们的覃月，以及她怀里那只毛茸茸的橘黄小老虎和脚边那只神气的大白鹅。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小野：“小野，这位漂亮的姐姐是……？还有这老虎……鹅？” 其他孩子也停止了喧闹，好奇又带着点怯生生地看着覃月和她奇特的“宠物”。

小野立刻挺起小胸脯，带着无比自豪的语气介绍道：“小林，大壮，小花，小豆子！这是我姐姐！亲姐姐！她叫覃月！” 他特意强调了“亲姐姐”三个字，仿佛在宣告自己终于有了最坚实的依靠，“这是大白，这是小白！都是姐姐养的！大白可厉害了！小白也特别聪明！”

“覃月姐姐好！”小林反应最快，立刻像个小大人似的，对着覃月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其他孩子也反应过来，学着样子，齐刷刷地喊道：“覃月姐姐好！”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

覃月被这阵势逗乐了，连忙笑着挥手：“你们好呀！” 她看着这群和小野一样，眼神清澈却带着点生活磨砺痕迹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亲切感。

客套完毕，小野立刻融入了小伙伴之中，仿佛从未离开过。小林等孩子簇拥着小野，走在前面，兴奋地分享着这几天街上的新鲜事和各自的“工作”见闻。覃月抱着大白，小白优雅地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像个守护者，又像个温柔的旁观者，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大白似乎也对这群孩子很好奇，在覃月怀里扭动着小脑袋，发出好奇的“嗷呜”声。

他们沿着玉兰街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挂着“李记卤味”招牌的小铺子。铺子里飘出浓郁的卤肉香气，酱香、八角、桂皮的复合香味在夜风中格外诱人。橱窗里，油亮的酱肘子、红润的卤牛肉、金黄的卤豆干……在暖黄的灯光下散发着致命诱惑。

就在这时——

“咕噜噜……”

“咕噜噜噜……”

几声此起彼伏、清晰无比的腹鸣声，如同小小的抗议，从走在前面的小林、大壮等几个孩子肚子里传了出来。声音在相对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孩子们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尤其是小林，尴尬地捂住了肚子，低下头不敢看人。其他孩子也讪讪地停下了脚步，气氛一时有些窘迫。

覃月的脚步也随之停下。她看着那几个孩子窘迫又强装没事的样子，心中了然。她走到小林身边，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小林，你们……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