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吃

万民堂内，热气蒸腾，香气（以及一些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混杂。

锅灶前，香菱手持锅铲，神情专注得如同对待一场神圣的仪式。锅內食材翻滚，色彩斑斓得有些诡异，偶尔迸发出噼啪的细小电光或是弥漫出冰寒的雾气。锅巴在一旁绕着灶台打转，时而好奇地探头，时而又被某种刺鼻的气味呛得喷嚏连连，憨态可掬。

胡桃、行秋、重云围坐在一旁的小桌旁，表情各异。行秋手持书卷，看似淡定，但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紧张。重云则正襟危坐，双手紧握放在膝上，额角甚至渗出细微的汗珠，仿佛面前不是菜肴，而是什么妖邪大阵。胡桃最是活跃，梅花瞳亮晶晶的，满是期待（或许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兴奋），时不时催促：“香菱，好了没呀？本堂主的筷子已经饥渴难耐啦！”

陈凡坐在稍远些的位置，姿态闲适，面前放着一杯清茶，与周遭火热又略带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他目光平静地落在香菱的动作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来了来了！”香菱一声欢呼，将锅中那难以名状的“佳肴”盛入一个大盘中，兴冲冲地端到桌上，“锵锵！史莱姆凝液滑炒绝云椒椒碎，佐以冰雾花蕊增鲜，最后撒上雷萤粉末提香！我管它叫‘三界雷霆爆辣冰爽滑’！”

那菜肴卖相……极其震撼。粘稠的基底闪烁着诡异的紫蓝色光泽，红色的绝云椒椒碎如同岩浆点缀其间，不时有细小的冰晶凝结又融化，更有微弱的电火花在其表面跳跃穿梭。

空气瞬间安静了。

行秋默默将手中的书又举高了一点。 重云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体。 胡桃则是“哇哦”一声，拿起筷子，跃跃欲试：“看着就很有精神！谁先来？”

最终，在香菱期待的目光下，重云被推举为第一个勇士。他闭着眼，视死如归地夹起一筷送入口中。

刹那间，重云俊朗的脸庞如同打翻了染缸，先是通红（辣），继而泛蓝（冰），最后隐隐发紫（电），头顶甚至冒出一缕细微的白烟。他猛地捂住嘴，眼中含泪，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疯狂灌水。

行秋见状，优雅地合上书卷，轻咳一声：“我突然想起飞云商会还有些要事……”

“不许跑！”香菱和胡桃异口同声。

胡桃更是眼珠一转，忽然笑嘻嘻地看向陈凡，筷子夹起那闪耀着电光的菜肴，递到他面前：“陈凡哥哥，你见识最广啦，肯定不怕这个！来，尝尝香菱的得意之作！这可是‘三界雷霆爆辣冰爽滑’哦！”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明显的促狭和看好戏的意味。

那筷子几乎要递到陈凡唇边。

行秋和重云都屏住了呼吸。香菱也瞪大了眼睛，既期待又有些忐忑地看着陈凡。

陈凡垂眸，看了一眼唇边那堪称“凶器”的菜肴，神色未有丝毫变动。他并未张口，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虚按在那筷子上方三寸之处。

霎时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盘中那原本狂暴冲突、几乎要炸开的冰、火、雷三种元素之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抚平。跳跃的电弧湮灭，刺骨的寒气收敛，灼人的辣意也变得温和。整盘菜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却再无那种危险的气息，反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和谐而诱人的复合香味，光是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食材本性冲突，强行糅合，徒增暴烈，损其真味，亦伤脾胃。”陈凡声音平淡，却如惊雷炸响在香菱耳边，“调和之道，在于平衡引导，非是压制堆砌。”

他手指微动，一丝微不可察的道韵流转，那盘中的史莱姆凝液变得更加晶莹剔透，绝云椒椒的辣味转化为醇厚的暖香，冰雾花蕊的寒气化为清凉的底韵，雷萤粉末则彻底融入，为其增添了一抹奇异的鲜味。

“现在，可以尝尝了。”陈凡收回手。

胡桃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筷子上的菜肴，那诱人的香气不断钻入鼻子。她下意识地将其送入嘴里。

下一秒，胡桃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唔！！！”

她捂住嘴，梅花瞳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那是一种极其复杂而和谐的味道！滑、嫩、鲜、香、微辣、回甘、带着一丝丝清凉和难以言喻的醇厚感，各种味道层次分明却又完美融合，在舌尖炸开一场味觉的盛宴！

“好、好吃！太好吃了！”胡桃好不容易咽下去，激动地差点跳起来，“香菱！你快尝尝！完全不一样了！”

香菱早已迫不及待地自己夹了一筷送入口中。只一瞬间，她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极度的狂热和激动！

她猛地抬头看向陈凡，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近乎虔诚的火焰！

“先生！”香菱一步上前，竟是直接就要拜下去，“您…您这是什么手法？求您教我！请教我真正的厨艺！我想拜您为师！”

锅巴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噜噜”叫着，围着陈凡的脚边打转，用圆滚滚的身体蹭他，像是在帮忙恳求。

行秋和重云也尝了那被陈凡随手“点拨”过的菜肴，顿时惊为天人，看向陈凡的目光彻底变了。

胡桃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拜师场面，眨了眨眼，忽然凑到陈凡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嘀咕：“陈凡哥哥，你要是收了她当徒弟，那本堂主是不是就成她师姑了？以后来万民堂吃饭能不能打折？”

陈凡看着眼前激动得脸颊通红的香菱，又瞥了一眼身边打着小算盘的胡桃，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虚抬了一下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要下拜的香菱。

“师徒名分便罢了。”他声音依旧平静，“些许调和之理，你若想学，闲暇时探讨一二即可。”

香菱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但听到“探讨一二”已是喜出望外，连忙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探讨！探讨！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她看着陈凡，仿佛看着一座行走的厨艺宝库，眼神火热得几乎要将他融化。

胡桃则歪着头，看着陈凡的侧脸，小声哼了一下：“哼，又是‘罢了’……不过，能打折就好！”她很快又开心起来，开始盘算着以后要怎么“指点”香菱这位“师侄”了。

万民堂内，气氛再次火热起来，只是这一次，充满了真正的喜悦与期待。而陈凡则端起茶杯，再次抿了一口。

尘世百味，烟火人间，教导一位热爱厨艺的少女，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