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回声

爆炸的强光撕开光晕的瞬间，林夏以为自己会像星尘一样消散。

　　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她感觉自己像浮在温暖的水里，意识轻飘飘的，却异常清醒。周围不是冰冷的太空，而是一片流动的银辉，无数细丝在她身边游走，像母亲的手指轻轻拂过。

　　“织网者……”她试着开口，声音却没有散开，反而融入了这片银辉。

　　“我们还在。”那个古老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不再疲惫，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你的意识……很像我们的织网者。”

　　林夏愣住了。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不是血肉的，而是由无数微光组成的轮廓，指尖能触碰到那些游走的细丝。“我死了吗？”

　　“你的身体留在了飞船里，但意识被锚点的最后能量护住了。”声音解释道，“就像……种子。”

　　银辉突然涌动，前方浮现出一片星空的幻象。那是百亿年前的宇宙，无数发光的生物正在编织一张巨网，网的边缘，黑暗像潮水般拍打着，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是‘噬星者’，”声音带着沉重的悲伤，“它们不是生物，不是能量，是宇宙诞生时的‘余数’，以吞噬物质和意识为生。我们织网，不是为了堵缝隙，是为了把它们困在宇宙的边缘。”

　　幻象中，一张网破了，黑暗涌进来，发光的生物们前仆后继地扑上去，用身体填补缺口，化作新的丝线。“织网工是我们用意识培育的‘修补者’，”声音继续说，“但它们被黑暗污染了，开始啃食网本身，甚至……召唤噬星者。”

　　林夏的意识剧烈波动。原来织网工不是寄生虫，是被腐化的守护者。联盟和守网人，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

　　“锚点的能量快耗尽了，”声音变得急促，“你的意识里有织网者的基因碎片——从你父亲那里继承的，他是最后一个和我们达成共鸣的人类。只有你能……”

　　话音突然中断，银辉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林夏“看到”那片黑暗冲破了残存的光晕，无数黑色的触须伸进来，所过之处，银辉像冰雪般消融。

　　“它们来了！”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林夏的意识被一股巨力拉扯，眼前的幻象破碎。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艘飞船的医疗舱里，胳膊上的银色印记亮得刺眼，像在燃烧。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夏转头，看到苏晴坐在床边，脸上有一道新的疤痕，眼神却很亮。“我……”

　　“你在爆炸前把意识数据传进了逃生舱，”苏晴递过一杯水，“老秦牺牲了，但你带回来的锚点坐标救了我们——反抗军找到了织网者留下的另一处基站。”

　　林夏坐起身，医疗舱的屏幕上显示着猎户座臂的实时画面：那片黑暗已经扩大了三倍，周围的星球正在一个个消失，像被无形的嘴吞噬。

　　“还有多久？”她问。

　　“七天，”苏晴的声音低沉，“根据基站的记录，噬星者会在七天后彻底冲破织网者的最后防线，直扑太阳系。”

　　林夏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银辉的触感。“织网者说，我的意识能……”

　　“能重织锚点，”苏晴打断她，调出一份数据，“基站里有台‘意识编织仪’，需要有人进入核心，用自身意识作为‘梭子’，激活散落在星系里的织网者残骸。但成功率不到1%，失败的话，意识会被彻底撕碎。”

　　林夏沉默了。她想起父亲的日志，想起木卫二的金属塔，想起那些化作丝线的织网者。原来有些责任，从出生起就刻在了基因里。

　　“我去。”

　　苏晴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没有回头路。”

　　“我知道，”林夏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片黑暗，“但总有人要站在网的缺口前。”

　　第七天清晨，意识编织仪的舱门在林夏身后关闭。她躺进冷却液里，银色印记的光芒与仪器的蓝光交织，像两颗共振的星。

　　苏晴的脸出现在观察窗后，举起半块星玉。林夏也摸出自己的半块，隔着玻璃拼在一起，组成一颗完整的星星。

　　“等你回来，我们去看真正的星尘雨。”苏晴的嘴型这样说。

　　林夏笑了，闭上眼。

　　仪器启动的瞬间，她的意识再次被拉进银辉里。这次，她清晰地“看到”了散落在星系各处的织网者残骸，像无数等待唤醒的种子。

　　她伸出意识的“手”，握住第一缕丝线。

　　就在这时，那片黑暗中，无数双眼睛同时转向她的方向。

　　一个从未听过的、充满饥饿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深处炸开：

　　“找到……新的织网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