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的回响

议会大厦的警报声还在城市上空回荡时，林夏已经跟着老秦钻进了地下通道。胳膊上的银色印记像块烙铁，随着心跳微微发烫，那是织网工丝线留下的痕迹，也是某种挥之不去的警告。

　　“公共频道炸锅了，”老秦的通讯器里传来电流杂音，夹杂着兴奋的呼喊，“守网人的据点被端了七个，好多军官都反水了！”

　　林夏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看着通道顶渗出的水珠在手电筒光线下坠落。真相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正在扩散，但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还没到。

　　“赵衡死了，但织网工不会善罢甘休，”她说，“他们需要新的‘养料’来维持缝隙的扩张。”

　　老秦从背包里翻出一卷绷带，递给她：“我们找到一艘废弃的‘信天翁’级运输舰，藏在太平洋的海底基地。三天后起航，去猎户座臂。”

　　“去那里做什么？”林夏皱眉。

　　“木卫二的金属塔给了我们提示，”老秦调出星图，指尖点在猎户座臂的某个坐标，“那里有织网者留下的最后一座‘锚点’，如果能激活它，或许能暂时堵住缝隙。”

　　运输舰的修复工作比想象中更艰难。这艘船在海底沉了五年，引擎舱里积着厚厚的淤泥，电路像腐烂的血管一样缠绕在金属架上。林夏蹲在控制台前，手指抚过布满锈迹的按钮，突然想起父亲教她修收音机的日子——“机器和人一样，只要核心还在跳，就有救。”

　　第七天夜里，引擎终于发出一声沙哑的轰鸣，像头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林夏趴在舷窗上，看着海底基地的灯光渐渐缩小，突然觉得那银色印记烫得厉害。

　　她冲进驾驶舱，老秦正在调试跃迁坐标。“怎么了？”他注意到她脸色不对。

　　“织网工在加速，”林夏的声音发紧，“印记在发烫，像是在……倒计时。”

　　跃迁完成的瞬间，飞船猛地一震。林夏扑到观测台前，屏幕上的星图突然扭曲，原本空无一物的星域里，出现了一片熟悉的光晕——比在近地轨道看到的大百倍，像一头张开嘴的巨兽。

　　“它们提前了，”老秦的声音在发抖，“缝隙已经打开了一角。”

　　光晕中，无数银色的丝线正在编织一张巨网，网的节点上挂着发光的物体——是飞船的残骸，人类的、外星的，像串在蛛丝上的萤火虫。

　　林夏的目光被网中央的一点红光吸引。那红光很微弱，却异常稳定，像风雪中不灭的篝火。“是锚点，”她指着屏幕，“织网者的锚点。”

　　就在这时，飞船的通讯系统突然自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是织网工的声音，但这次，语气里没有了冰冷的杀意，反而透着一种……慌乱？

　　“它们来了……守不住了……”

　　林夏愣住了。织网工在害怕？害怕什么？

　　她看向舷窗外，光晕的边缘，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不是飞船，不是任何已知的天体，而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像被墨水染过的星空，所过之处，连星光都在消失。

　　那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眨动。

　　老秦突然指向屏幕，声音都变了调：“锚点的能量在下降！它在……自我销毁？”

　　林夏看着那点红光一点点变暗，脑海里的古老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决绝的悲壮：

　　“用我们的残骸……筑成新的网……”

　　红光彻底熄灭的瞬间，光晕中的丝线突然剧烈颤抖，像被无形的手扯断。那片黑暗加速逼近，光晕开始收缩，仿佛在恐惧中蜷缩。

　　飞船的警报器尖叫起来，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警告：未知引力场锁定——

　　林夏死死盯着那片黑暗，突然明白了织网工的恐惧。那不是宇宙的缝隙，而是缝隙之外的东西，是连寄生虫都害怕的存在。

　　而织网者，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堵缝隙，是在挡住那片黑暗。

　　银色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林夏的意识像被投入漩涡，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织网者的星球在黑暗中崩塌，他们的身体化作丝线，编织成跨越星系的网，一代又一代，守了百亿年……

　　当她回过神时，老秦正拼命摇晃她的肩膀。“快醒醒！飞船要被吸进去了！”

　　林夏看向舷窗外，黑暗已经吞噬了半边光晕，正朝着他们的飞船伸来。她突然抓起操纵杆，调转船头，朝着锚点所在的位置冲去。

　　“你疯了？”老秦大喊。

　　“织网者说，用残骸筑网，”林夏的眼神异常明亮，“这艘船，是我们的丝线。”

　　飞船冲进光晕的瞬间，林夏按下了引擎超载的按钮。她最后看了一眼舷窗外的黑暗，那里面的眼睛似乎更近了。

　　银色印记的光芒，与飞船的爆炸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