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寝殿,金兽香炉吐着袅袅檀烟,香雾在烛火摇曳中凝成诡异的形状,仿佛无数幽魂在暗处窥视。紫檀雕花梁柱上悬着鲛绡纱帐,光影流转间,映出太后凤榻上金丝绣牡丹的纹路,每一朵牡丹都似浸染了血色的朱砂,艳丽得刺目。
林雪鸢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血珠沁出,一滴一滴坠落在青石地面,绽开如红梅。她的裙裾下摆沾着药渍,点点红斑由深至浅晕开,恰似雪中红梅,与太后凤榻上金线绣着的牡丹形成刺目的对比。
太后斜倚凤榻,珠钗轻颤,凤眸微眯,指尖抚过茶盏冰裂纹,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冷宫贱婢,竟敢藏匿皇家玉佩?”她掷出一枚雕“昭”字的玉佩,正与林雪鸢药箱中的那枚成对。
玉佩撞击地面的声响清脆如裂冰,林雪鸢垂眸,袖中暗藏的银针微微发烫。她深知,此刻若露怯,便是万劫不复。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浸湿了贴身的素衣,心跳声在寂静的殿中如擂鼓般清晰。
忽听殿外传来陆昭的声音,带着三分醉意:“母后,儿臣的玉佩,不过是赏给林姑娘的诊金罢了。”他踉跄而入,衣襟散乱,发丝间沾着夜露,眸中却闪着冷光,袖口残留着未干的药香——那是冷宫特有的药臼气息,混着他身上龙涎香的余韵,交织成一种奇异的气味。他忆起母妃临终前的画面:火场中,母妃将他推向暗卫,血泪浸湿衣襟,声音嘶哑如破帛:“昭儿,活下去……真相在血里。”那日火光冲天,浓烟呛得他几乎窒息,母妃最后的目光如刀刻入骨髓。此刻,他攥着林雪鸢的手腕,仿佛攥着最后一线真相的光。力道微重,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护意,将她挡在身后。
太后凤眸骤缩,指尖捏紧了茶盏,冰裂纹在掌心蔓延:“昭儿,你可知这玉佩关乎先帝遗诏?”
陆昭仰首饮尽杯中残酒,酒液顺着下颌滴落,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母后多虑了,儿臣不过念及林姑娘医术精湛,赏她一枚玉佩作诊金,何来遗诏之说?”
他衣袖拂过林雪鸢腕间红痕,似不经意地擦去血迹,指尖却在她掌心轻按三下,暗藏警示。林雪鸢嗅到他袖中残留的药香,与冷宫的药臼气息如出一辙,心头微动,却垂眸不语。
夜半,陆昭寝殿。烛火摇曳,映出他倚榻凝视林雪鸢换药的侧影。
她银针悬停,药汁滴落瓷瓶,溅起一朵血花。
他忽道:“孤母妃的簪子,为何在你手中?”
林雪鸢指尖一颤,药杵砸在臼底,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忆起父亲临终前的画面:林府火光冲天,父亲将簪子塞入她手中,血泪浸湿衣襟:“雪鸢,活下去……簪子,是找到真相的钥匙。”
她抬头,眸中映着烛火摇曳的影,声音如浸了冰:“殿下可曾记得,十二年前……那场焚尽林府的火?”
陆昭喉间一哽,酒意瞬间清醒。
窗外忽传来暗卫低语:“萧璃近日频繁出入刑部档案库,似在查冷宫旧案。”
林雪鸢指尖再度颤抖,药杵在臼底碾出细碎的声响,如碾碎了时光。
陆昭倏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如铁:“你究竟是谁?”
她抬头,眸中映着烛火摇曳的影,血色在瞳孔深处蔓延:“殿下可愿信我一次?真相,在血里,不在诏书。”
他凝视她腕间红痕,那血色如浸透岁月的朱砂,与母妃临终时的血泪重叠。冷宫的枯槐在夜风中簌簌作响,似在低语着十二年前的冤魂。
远处传来更鼓声,一声,两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计数。而林雪鸢袖中的银簪,簪尖沁色愈发鲜红,似血,似朱砂,仿佛藏着十二年前那场焚尽林府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