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厅中那道一闪而过的旧式校服人影,像一根冰刺扎进林晓的脑海。她猛地顿住脚步,死死盯着那片重归黑暗的镜墙。
“怎么了?”贺峻霖注意到她的异常,低声问道。
“没什么……可能眼花了。”林晓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没有说出她的发现。在目前这种人人自危、信任濒临崩溃的情况下,任何额外的、无法证实的异常都只会加剧恐慌,或者被当作疑点安在她自己头上。那个匿名发信人,或许正期待着这样的效果。
离开镜厅,回到相对熟悉的走廊,压抑感并未减轻。第五试炼的“献祭”感太过真实,那句“献祭已然开始”的警告更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严浩翔的状况稍微稳定,但依旧虚弱。他被扶到一旁休息,宋亚轩留下来照看他。其他人则围在一起,气氛凝重。
“下一个是宽容之试。”丁程鑫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所有试炼的线索和推断,“根据前五个试炼的规律,以及‘宽容’本身的含义,地点很可能在宽容院的‘回音壁廊’。”
回音壁廊是宽容院一处著名的景观,一道弧形的、拥有特殊声学效果的石墙,站在一端低声说话,声音会沿着墙壁清晰地传到另一端。
“宽容……意味着理解、谅解、放下偏见?”张真源沉吟道,“试炼可能会与此相关。”
马嘉祺看了一眼疲惫的众人,尤其是脸色苍白的严浩翔,做出了决定:“今天大家消耗都太大了,先休息。明天下午,回音壁廊集合。”
这个决定无人反对。接连的试炼和精神压力让每个人都到了极限。
夜晚,林晓躺在床上,毫无睡意。镜厅那个模糊的人影、匿名信息、严浩翔的急病、七子各自隐瞒的事情……所有碎片在她脑海中盘旋。她隐约感觉抓住了什么,却无法串联起来。
她悄悄拿出手机,再次翻看那条关于严浩翔的信息。“疾病是最好的伪装,不是吗?留意那个最‘脆弱’的人。”
如果……如果不是指严浩翔在伪装呢?如果是指,有人利用了他的脆弱,或者,他的疾病本身就是被利用的契机?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那个匿名发信人,能如此精准地掌握他们的动态,甚至似乎能预测试炼的内容和他们的反应。TA是否有可能,并非仅仅是在监视,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引导?
第二天下午,回音壁廊。
这是一处露天的弧形长廊,由巨大的白色石材砌成,爬满了翠绿的常青藤,显得宁静而古老。与之前试炼地的封闭压抑截然不同。
他们很快发现了异常。在回音壁廊弧度的正中心点,地面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打磨得极为光滑的黑曜石圆盘,几乎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映照出上方天空和周围人的倒影,但那倒影扭曲而模糊,仿佛蒙着一层雾气。
“站上去?”刘耀文猜测。
八人依次站上黑曜石圆盘。当他们全部站定后,圆盘边缘悄然升起一层几乎不可见的柔和光晕,将他们笼罩其中。同时,那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回响,仿佛由远及近,又仿佛直接在他们心中共鸣:
“第六试炼:宽容之试。偏见蒙蔽双眼,回音扭曲真相。聆听彼此心音,映照真实倒影,方能破除迷障。”
声音落下,周围并没有出现什么惊人的变化。但忽然间,他们发现彼此的声音变了。
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感知到。当他们试图说话时,出口的并非语言,而是混杂着强烈情绪和真实想法的“心音”!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看向身边人,其映照在黑曜石地面上的倒影,也开始发生变化,不再仅仅是外在的形象,而是隐约折射出内心的某种状态——
马嘉祺的倒影显得背负着沉重的枷锁,肩膀被无形的重量压弯;
丁程鑫的倒影心脏位置闪烁着不安定的光芒,仿佛隐藏着焦虑;
刘耀文的倒影脚下地面开裂,显示出深藏的不自信;
宋亚轩的倒影手中紧握调色板,却被灰色的锁链缠绕;
张真源的倒影面部模糊,似乎在诚实与妥协间挣扎;
严浩翔的倒影被 financial 数字和药瓶的阴影所笼罩;
贺峻霖的倒影望向远方一个模糊的光影,脚下却陷于荆棘;
林晓的倒影则站在分岔路口,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中紧握着一把钥匙和一柄匕首。
这一切都发生在无声的感知和视觉层面,却比任何言语都更直击心灵。
而真正的试炼在于,他们必须在这种“心音”直接交织、“真实倒影”无所遁形的状态下,进行沟通。任何一丝隐瞒、猜忌或偏见,都会导致“心音”的混乱和倒影的剧烈扭曲,甚至可能引发光晕的剧烈波动,产生强烈的精神压迫感。
他们不得不极尽全力地去理解对方的真实情绪和想法,放下所有预设的立场和怀疑。
在这种奇特的通感状态下,关于匿名信息的猜忌被再次提起。这一次,无法隐藏。
(并非我!我从未向家族透露你的具体行动!) ——这是马嘉祺焦急的心声,他的倒影枷锁晃动。
(我调查过通讯记录,近期没有异常对外联系,除了…除了每个人与家族的常规汇报。) ——丁程鑫的心声冷静却带着困惑,倒影中心脏的光芒稳定下来。
(我的汇报很模糊,只是应付!绝不是告密!) ——刘耀文的心声带着委屈,脚下裂缝微微弥合。
(我只和导师讨论了抽象概念!没有细节!) ——宋亚轩的心声急切,手中的锁链松动。
(我…我压力很大,但绝不会害大家!) ——张真源的心声充满挣扎,面部倒影清晰了一些。
(我的病是真的…但那天…试炼的符号确实刺激到了我…我家族…知道一些碎片,但被严禁透露…) ——严浩翔的心声虚弱而痛苦,被阴影笼罩的倒影微微颤抖。
(我警告过你,但后来选择和你一起…不是我发的信息。) ——贺峻霖的心声复杂,望向远方的光影清晰了一瞬。
(我相信…至少大部分是实话。) ——林晓的心声最终响起,带着艰难的抉择,手中的匕首微微放下。
当这份艰难的理解达成初步共识时,黑曜石圆盘上的光晕变得稳定而柔和。他们彼此“听到”的心音不再混乱,而是逐渐趋于清晰的共鸣。那些映照出的真实倒影虽然没有完全变得光鲜亮丽,却显得更加真实、坦然,仿佛接纳了自身的复杂与矛盾。
圆盘中央,缓缓升起一枚由多种不同材质金属熔铸而成的徽章,图案是交织的橄榄枝与和解的双手。
“第六试炼通过。一试待解。警告:最终的门扉即将洞开,迷失者徘徊于门槛。”
提示音落下,黑曜石圆盘的光晕消散,那种直接感知心音和看到真实倒影的能力也随之消失。众人仿佛从一场深度的精神浸入中醒来,大汗淋漓,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的清明。
彼此相望的眼神,少了许多猜忌,多了几分复杂的理解和暂时搁置争议的默契。他们或许仍无法完全信任,但至少明白了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压力和困境中挣扎,并非单纯的背叛者。
然而,“迷失者徘徊于门槛”……新的警告依旧令人不安。
离开回音壁廊时,林晓故意落在最后。当其他人稍走远些,她快速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敲击那块巨大的黑曜石圆盘边缘。她回忆着在镜厅看到人影的那面镜子的位置和角度,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如果……那个匿名发信人,并非通过电子设备监视他们呢?如果TA的能力,与这些试炼之地本身,与这些能映照人心的镜子、黑曜石……有所关联呢?
她的指尖触感冰凉。就在她准备起身追赶队伍时,她的手机屏幕忽然自己亮了起来,没有信息,没有通知,只有屏幕漆黑的反光中,极其短暂地映出了一张模糊的、带着一丝诡异笑意的苍白面孔——那不是她自己的倒影。
那面孔一闪即逝,快得仿佛是幻觉。
林晓猛地抬头四顾,回音壁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藤蔓的沙沙声。
一股冰冷的寒意,彻底攫住了她。
那个“迷失者”……或许一直就在他们身边,甚至……可能就“住”在这些试炼的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