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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落在疤痕上时,我想起了你

花期悬着,夏也吊着

八个月零四十八天,我还没学会和伤疤和解

2025年9月8日的阳光落在左手虎口的疤痕上时,我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那道浅褐色的印记像条细小的蜈蚣,在皮肤表面蜿蜒——这是2024年11月22日晚上7点15分左右,那场车祸留下的纪念。

而左侧太阳穴下方那道更长的疤,被微分碎盖的刘海小心翼翼地藏着,只有洗头时指尖抚过,才能触到那道凹凸不平的弧度,提醒我九个多月前,我骑着电动车与小轿车相撞、被撞飞的瞬间,差点掀翻了整个人生。

总有人问我车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能摇摇头说不记得。医生说这是头部受创后的选择性失忆,可我心里清楚,有些画面不是记不起来,是潜意识里不敢碰。

我只记得出事前那个下午,我在县城的饰品店里转了快两个小时,终于挑中了一条银色的星星手链——那是她之前在朋友圈提过的款式。她复读的时候压力大,总说看到星星就觉得能喘口气,我想等她下周六放假,把这条手链放在奶茶杯旁边,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哄她消气。

我们是初二那年在一起的。那时候她总扎着高马尾,数学课上偷偷传纸条问我文言文怎么翻译,我把解析写得工工整整,末尾总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那时候她性格开朗,对别人总是笑吟吟的,在我痛经时把暖水袋揣在怀里捂热了再塞给我,会在我数学考18分哭鼻子时,笨拙地拍着我的背说“没事,我也不会”。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起读完初三,一起去读职中——她曾皱着眉说“狗都不复读”,我便把这句话当了真。

初三填志愿那天,空气里都是粉笔灰和试卷的油墨味。她变了很高傲觉得她考上高中了,看见她这个样子我心里很难受。“我说你这态度?”我声音都在抖,她却避开我的眼睛,说“人总是会变的”。

那天我们没吵也没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看着楼下的初三学生抱着书本匆匆走过,像看着我们正在溜走的时光。最后她说“算了吧”,我没问“算什么”,转身走进了职中的报名队伍里。

我爸气得骂我“没出息”,说复读一年说不定能考上高中了,可我总想起她说过“狗都不复读”因为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她不会被高中录取,的确她也没有考取高中,我觉得她会来职中找我。她从没主动跟我说过复读,我也没多问,满心都是“她总会来的”的笃定。

职中开学后,我选了医学专业,想着以后能照顾她,也想着或许能用成绩单证明,就算不读高中,我也能把日子过好。是啊,只职中的确没有否定,我以后的人生道路会比高中生坎坷,因为她我放弃了学习,还是自我否定了,我不好我是职中生我每天都在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间转,时不时拿出手机看有没有她的消息,可对话框里永远停留在我发的“我报道了,教室在3楼”。

直到开学一个星期后,我在超市碰到以前的同学,才从对方口中听到那句让我浑身发冷的话:“对了,你没和她一起复读啊?她去明德的复读了,我以为你们俩一起去了呢?毕竟你说过你要复读嘛。”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牛奶盒都捏变了形。还真是那句话狗都不复读,我复读,是她早就做好了决定,只是没告诉过我。我强装镇定地和同学告别,回到宿舍蒙着被子哭了一整晚,却还是没舍得删她的联系方式——我还抱着一丝幻想,说不定她是怕我难过才没说。

我们还保持着零星的联系,她总说复读很忙,每次聊天都只有寥寥几句,可我还是攒着零花钱,想着每个月她放假时,能约她去奶茶店喝奶茶,像以前一样说说心里话。

一年后她成功的考上了高中,她进入高中之后两个星期放一次假,我也迫切的联系她,得到的都是高冷回复。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我就出了车祸

出事前一个星期,她终于放假了。我说陪她一整天,可同学突然打电话来,说她要去买衣服,让我骑车去接。

我想着来回也就五六分钟,没多想就答应了。等我赶去奶茶店时,她面前的珍珠奶茶已经凉透了,她看着我,眼神里的失望像冷水一样浇在我身上。

“你总是这样,”她说,“永远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我急着解释,她却起身就走,背影绷得笔直,没回头看我一眼。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哄她。我问遍了她的朋友,知道她最近喜欢星星图案的饰品,知道她下周六会放假,知道她还是习惯去那家靠窗的位置喝珍珠奶茶。

出事那天傍晚,我揣着手链出门,电动车的车筐里还放着一杯温热的珍珠奶茶,是她喜欢的三分糖、少冰。我甚至想好了下次见面时要说的话,想好了她看到手链时可能会弯起的嘴角,却没算到,在拐过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时,一辆小轿车突然冲过来,我被狠狠撞飞出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另一个城市的医院里。病房里满是陌生的消毒水味,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头像是要被钝器反复敲砸,疼得我浑身发抖。

我妈红着眼说,因为伤势太重,当地医院处理不了,只能紧急转来这里手术,光颅内瘀血清除就做了好几个小时。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半个月才转普通病房,出来也浑浑噩噩好几天了,今天才好一点点,我没力气说话,只是抓着她的手反复问:“能转回去吗?我想回原来的城市。”

我没说出口的是,她在那里。我怕我不在,她找不到我;更怕我好了回去,她已经忘了要等我哄她。我在病床上哭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不管医生怎么说转院有风险,就是执拗地要回去。

终于拗不过我,爸妈联系好原来城市的医院,找了救护车把我转回去。我躺在移动病床上,隔着车窗看熟悉的街道,心里还抱着一丝期待——说不定她知道我回来,会来看看我。

可直到好多同学来看过我,头发被剃得参差不齐,左手上的擦伤再也不会也轻轻一碰就出血,她都没来过。我让朋友问她,得到的回复是“我不敢,怕看到她那个样子”。

我明明知道这是个多么可笑的谎言,却还是顺着台阶下,跟自己说“她只是太胆小了”。我甚至还在想,等我好一点,一定要亲手把那条修好了的星星手链交给她。

后来我才知道,她复读时压力大,早就和别人走得近了。那些我以为的“高冷”,只是不对我温柔;那些我攒钱买的礼物,在她眼里或许只是几块钱的东西而已;那句“不敢”,不过是懒得掩饰的敷衍;就连复读的决定,也是早就瞒着我做好的选择。

我躺在病床上的那些日子,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没去接同学,如果我早点哄她,如果我没把“狗都不复读”当真,如果她能早点告诉我复读的决定,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没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与小轿车相撞、被撞飞,不会辗转两个城市住院,更不会抱着一个又一个谎言,傻傻等她来。

现在我左手上的疤还是清晰可见,头发也长到能遮住手术的疤,职中的医学课上,我也不好好学习,却也忘不了她,放不下她。

偶尔路过那家奶茶店,我还是会下意识地朝靠窗的位置看一眼,只是再也不会进去买一杯三分糖、少冰的珍珠奶茶了。

有人说时间能治愈一切,可我知道,有些伤疤不会消失,只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阳光或晚风勾起,隐隐作痛。

我还是会想起她,想起初二那年的纸条,想起暖水袋的温度,想起她说“狗都不复读”时的表情,想起自己在职中得知她复读时的茫然,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执着于“为什么”了。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总有一些选择没有如果,总有一些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那场与小轿车相撞的车祸带走了我的部分记忆,却也让我看清了很多事——单方面的付出撑不起一段感情,勉强的执着只会困住自己,而那些没说出口的隐瞒,早就让感情没了回头路。

左手的疤还在,额角的疤也在,心里那道因为谎言和隐瞒划开的口子也还在,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笑着摸过这些印记,告诉自己:那些打不倒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

只是现在,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和这些伤疤,和过去的自己,慢慢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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