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运动会

周六的晨光刚漫过教学楼顶，操场上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江叙抱着一摞橙色运动服站在班级方阵旁，指尖蹭过衣服上印着的“高三（3）班”字样，忽然想起林晓昨天发来的消息：“明天运动会，我替同学跑1500米，记得来加油。”

风里裹着塑胶跑道的味道，混着旁边小卖部飘来的烤肠香气。江叙把运动服分发给同学，目光不自觉往跑道起点瞟——林晓穿着白色短袖运动衫，正和体育委员一起做热身，膝盖微屈，手臂前后摆动，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饱满的额头。七年前他也是这样，每次要跑长跑前，都会在跑道边来回走两圈，说是“让腿先记住跑道的感觉”。

“江叙！发什么呆呢？”同桌拍了下她的肩膀，递过来一瓶冰镇可乐，“看林晓呢吧？刚我还看见他往咱们这边看了好几眼。”

江叙的耳尖瞬间热了，接过可乐的手指紧了紧，假装看远处的跳高场地：“别瞎说，我就是看看运动员到齐没。”话刚说完，就听见广播里传来通知：“请参加男子1500米预赛的运动员到检录处集合。”

林晓往这边走了过来，手里攥着号码布，上面写着“12号”——和高中时他跑1500米的号码一模一样。“帮我拿下水吧。”他把运动水壶递到江叙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像电流似的，两人都顿了一下。江叙慌忙接过水壶，低头看着上面印着的篮球图案，小声说：“加油，别太拼。”

“放心，”林晓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高中时无数次帮她拂开挡住视线的碎发，“等我跑完，带你去吃学校门口那家手抓饼，还是你以前爱吃的加双蛋加里脊。”

江叙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林晓已经转身走向检录处，白色运动衫的衣角在风里轻轻晃。她握着冰凉的水壶，忽然觉得阳光好像没那么刺眼了，连旁边同学的起哄声都变得温柔起来。

枪声响起时，江叙几乎是立刻站直了身体。林晓起跑时落在中间位置，步伐平稳，不像其他选手那样一开始就猛冲。她想起高中那次运动会，他也是这样，前两圈一直保持在第三，直到最后一圈才突然加速，冲过终点时，校服后背全被汗水浸湿，却还笑着冲她比了个“V”字手势。

“林晓加油！”江叙跟着班级方阵一起喊，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周围的呐喊声越来越响，她看着林晓一圈圈跑过面前，每跑一圈，他的呼吸就重一分，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却始终没放慢脚步。到第四圈时，他渐渐超过了前面的选手，跑到第二的位置，距离第一名还差小半圈的距离。

“还差最后一圈！”同桌拽着江叙的胳膊，声音发颤，“林晓好像有点体力不支了！”

江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看见林晓的步伐明显慢了下来，左手悄悄按了下膝盖——高中时他跑长跑，膝盖就受过伤，后来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她没多想，拨开人群往跑道边跑了两步，对着林晓的方向大喊：“林晓！别硬撑！实在不行就放慢点！”

林晓刚好跑过她面前，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染上笑意。他对着江叙的方向点了点头，像是攒足了力气，手臂摆动的幅度变大，脚步重新加快，一点点拉近和第一名的距离。

最后一百米时，全场的呐喊声几乎要掀翻操场。林晓咬紧牙关，猛地加速，胸膛剧烈起伏，白色运动衫被风吹得贴在背上，能看到肩胛骨的轮廓。江叙攥紧了拳头，眼睛死死盯着终点线，连呼吸都忘了——就像七年前那样，她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同样的人，为他捏着一把汗，为他心跳加速。

“冲线了！”

随着裁判的哨声响起，林晓第二个冲过终点线。他刚停下脚步，就踉跄了一下，体育委员赶紧冲过去扶住他。江叙也跑了过去，把早就准备好的毛巾递给他，又拧开运动水壶的盖子，递到他嘴边：“慢点喝，别呛着。”

林晓靠在栏杆上，大口喘着气，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又把毛巾敷在额头上。他看着江叙紧张的样子，笑着说：“没事，就是有点累，没伤到膝盖。”

“谁问你膝盖了，”江叙别过脸，却还是伸手帮他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又慌忙收回手，“跑不过就跑不过，逞什么强。”

“不想让你失望啊。”林晓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喘息，却清晰地落在江叙耳朵里。她猛地转头看他，刚好撞进他认真的眼神里，那里面映着操场的阳光，映着她的影子，还有藏不住的温柔。

颁奖的时候，林晓站在亚军领奖台上，手里拿着奖牌和证书。他抬头往观众席看，一眼就找到了江叙，对着她举了举奖牌，嘴角弯起的弧度，和七年前一模一样。江叙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烫——原来有些感觉，不管过了多少年，还是会像当初那样鲜活。

运动会结束后，夕阳把操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晓换了件干净的T恤，手里拎着两袋手抓饼，递了一袋给江叙：“加双蛋加里脊，没记错吧？”

江叙接过手抓饼，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和高中时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看着林晓坐在旁边的看台上，大口吃着手抓饼，夕阳落在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其实高中那次1500米，”林晓忽然开口，咽下嘴里的食物，“我最后加速，是因为听见你喊我名字了。”

江叙愣住了，转头看他。

“当时我都快撑不住了，听见你喊‘林晓加油’，突然就觉得有劲儿了。”林晓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怀念，“后来我总想起那天的场景，想起你站在跑道边，喊得嗓子都哑了的样子。”

江叙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又有点甜。她想起高中那次运动会结束后，林晓也是这样，买了两袋手抓饼，和她坐在看台上，聊到夕阳落山。那时她没敢说，其实她喊他名字的时候，心跳得比他跑长跑还快；没敢说，她看着他冲过终点线时，差点哭出来。

“这次也是，”林晓的声音轻了些，“听见你喊我别硬撑，我反而不想放弃了。”

江叙咬着手抓饼，没说话，只是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晚风拂过操场，带着青草的香气，远处的教学楼亮起点点灯光，像七年前晚自习时的教室。她看着林晓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错过的七年，好像都在这一刻被填满了——原来有些重逢，不是为了弥补遗憾，而是为了让未完的故事，重新开始。

“对了，”林晓吃完手抓饼，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拿出枚奖牌形状的钥匙扣，递到江叙面前，“刚才颁奖的时候，工作人员送的小纪念品，给你。”

钥匙扣是银色的，上面刻着“运动会纪念”的字样。江叙接过，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觉得很暖。她抬头看向林晓，刚好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像天上的星星，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谢谢。”她说。

“不用谢，”林晓站起身，伸手拉了她一把，“走吧，天黑了，我送你回家。”